風(fēng)畔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眼睛望著離這座樓極近的那個小院，臉上嬉笑的表情已消失。

“他本是妖界的冰花，艷麗無比，只在妖門大開時開放，卻不知怎的到了人間女子的手中。”他轉(zhuǎn)頭看向朱仙妮，“隔壁妓院有一名花魁，名喚秋云，長袖善舞，傾國無雙。你住在這里，夜夜隔墻目睹她恩客成群，如同眾星拱月，而你相貌平庸，雙親死后更是無人問津，久而久之心中便生出一股恨意，終于在某日雇人殺了秋云，而你就在這里看著一切?！?/p>

“你怎么知道這一切？”原本癲狂的朱仙妮突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風(fēng)畔。

陳小妖離朱仙妮最近，她一抬頭便看得真切，不由得大叫一聲：“妖怪?！敝灰娭煜赡轁M臉膿瘡已經(jīng)潰爛，好可怕，哪還有兩天前的絕世美貌？！

朱仙妮忙捂住臉，隨手撿起地上的一個小碟子朝陳小妖扔去。

陳小妖反射性地蹲下身子躲閃，那碟子便越過她的頭頂飛向門口的風(fēng)畔，風(fēng)畔伸手一接，接個正著。

“原來你沒瘋！”陳小妖一下子跳起來，指著朱仙妮，卻不想朱仙妮突然大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

好可怕！陳小妖一溜煙躲到風(fēng)畔的身后，只露出個頭看著朱仙妮。

風(fēng)畔將手中的碟子隨手往地上一扔，“啪”的一聲碎了，朱仙妮嚇了一跳，止住哭，驚恐地盯著風(fēng)畔。

風(fēng)畔的表情中帶著冷漠之色，陳小妖從側(cè)面看著他，怎么看都覺得這樣的表情可怕，她吐了吐舌頭干脆走到外面的木欄桿處往外看，視野真開闊?。∧菢?，那水，都看得真切。

“咦？”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往四周掃了一圈，為什么自己好像來過這里？

她抓著頭拼命想著。

那廂風(fēng)畔仍是盯著朱仙妮。

“秋云死后怨氣沖天，死時的鮮血濺上了她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冰花之上，冰花的妖力被喚醒。那夜冰花盛開，借著秋云的尸身竟長成大樹，專吸人生命力，本來即刻會有人形，卻在某日被一個道士用鎖符鎖在院中，妖力被封在院內(nèi)不得而出，因此那冰花妖找上了你?！彼f著回身看了眼趴在欄桿上的陳小妖，陳小妖正猛抓著頭冥想，他臉上終于漾出一絲淡笑，又回過頭去，“借著夜風(fēng)之力，冰花開放之時無數(shù)花香飄入你的樓中，由此冰花妖在夢中和你達成一個交易，他給你無上美貌，你幫他將冰花發(fā)給陽氣最重的壯年男子。只要他們吞下冰花，體內(nèi)的冰花就會被小院的花香吸引，身不由己地靠近那個小院，身體一旦越過墻進入院內(nèi)，院中的冰花妖即刻將妖力變成無數(shù)蝙蝠一樣的怪物，沖上去將人的陽氣吸干?！?/p>

“啊，我想起來了。”他話音剛落，陳小妖突然大叫起來，回身抓住風(fēng)畔的袖子道，“就是這座樓，那晚我們住在這里，我迷路走到這座樓前，看到屋里吊著三個人，好可怕！”

“那是我的兩個哥哥和一個用人，哈哈?！辈淮L(fēng)畔答話，旁邊的朱仙妮突然說話，“這是我送給那只妖的禮物?！彼硢≈曇粽f著，然后大笑，臉上的潰肉扭曲著，陳小妖忙捂住嘴，差點兒吐出來。

好可怕！女人的美貌真有那么重要？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哥哥！

風(fēng)畔瞇起眼，看著眼前的女子，有時候人真的比妖可怕得多。

“可惜我只捉妖，不收人?！彼f著拔開腰間的葫蘆，口中念念有詞，然后一眨眼的工夫，昨日從小院取回的那冰花妖的元神已在他手中?；ㄉ媳毁N了鎖符已焉掉，風(fēng)畔伸手撕去，幾乎瞬間，那棵花兒又是熠熠生輝，“只要一片葉子，你又會擁有美貌，但是你所有的罪行也會通過你的口傳得眾人皆知，當(dāng)然你可以選擇不要這片葉子?！?/p>

“我要這片葉子。”想也沒想，朱仙妮便撲上來，“快給我?！?/p>

“但以后別人都會知道你殺人的事，你會被抓起來砍頭?！闭f到砍頭，陳小妖記憶猶新。她隨風(fēng)畔到第一個小鎮(zhèn)時那里的菜市口正好在行刑，圍了一堆人看，陳小妖不知情況，又極愛湊熱鬧看稀奇，擠破頭沖到人群前面，正好劊子手手起刀落，那人頭就滾到她面前，她當(dāng)即嚇得尖叫，好幾天沒睡好。

天下沒有比砍頭更可怕的事了。

“總比變成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好?！敝煜赡輩s不為所動，沖著風(fēng)畔伸出手，“快把葉子給我?！?/p>

陳小妖傻住。

她看著朱仙妮拼命的樣子，不知怎的突然好想哭，師傅說做人多好啊，可以吃得下，睡得著，不用擔(dān)心被道士和尚之類的收了，生在繁華之地，不用躲在山林苦修，還可以嫁人生子，多精彩。但她為什么不珍惜呢？美貌？美貌有什么好，妖是可以變美變丑，但不過是副皮囊，自己從沒覺得有任何用?。?/p>

嗚嗚……好想哭。

臨走時，風(fēng)畔把那片葉子留給了朱仙妮，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而去。

那天風(fēng)畔買了串冰糖葫蘆給陳小妖，一顆都沒有跟她搶，但陳小妖吸著鼻子，一顆也沒有吃。

兩人當(dāng)夜離去，經(jīng)過朱府時看到幾個公差站在門口，朱仙妮從容地走出來，一身粉衣，傾國傾城，她臉上帶著笑，很滿足的樣子。

陳小妖側(cè)頭看身旁的風(fēng)畔，他已是之前的一派從容淡定的模樣，再不見白天見朱仙妮時的冷然，伸手拍拍陳小妖的頭，道：“小妖兒，我們走了。”說著率先往前走。

陳小妖忙跟上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