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患病的老師，一如所料，師母拿出《圣經(jīng)》，說，家輝，我們來讀點經(jīng)吧。

為表尊重，我沒反對；歡天喜地，坐下來，每人輪流讀一段。

有一段日子頗喜歡讀經(jīng)，喜歡經(jīng)文里的那股包容和溫柔，如那句“你一開口說話，我的心就痊愈了”，仿佛天上人間突然有了厚實的依靠，再大的傷害也不恐懼。

但已很久沒讀了，遠離了經(jīng)文，遠離了善，遠離了謙卑和順，忘記了自己的丑陋惡俗，那確是最大的丑。那天與師母坐在雜亂的餐桌旁翻開《圣經(jīng)》，人間大愛，忽然重臨。

可是我仍擺脫不了促狹的壞習慣，當讀到《羅馬書》第七章第十九節(jié)那幾句，“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因為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不愿意的惡，我倒去作。若我去作所不愿意的，就不是我行出來的，乃是住在我里面的罪行出來的”，我拉開笑臉對師母說，你看你看，既然由不得我，那我就不必為我做的罪負責任了，那不是我的錯，只是撒旦的錯。

師母極有修養(yǎng)，沒怪我搗蛋，只叫我有點耐性讀完經(jīng)文，因為下面的經(jīng)文說，“我是個苦惱的人，誰要救我脫離那屬這死的身體，感謝神，藉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我們永遠可以選擇，懂得在神面前展現(xiàn)謙恭，便會得救。

讀經(jīng)是好的，信神與否，讀經(jīng)都能使人知道限制也尋得自由；甚至只要愿意翻開《圣經(jīng)》，便是踏出了善的第一步。老師生病前住在北京，每天早午晚打長途電話回臺北陪妻子讀經(jīng)。我曾問他，你是不信神的，這樣讀經(jīng)會否令你很不自在。老師回答，沒辦法，當你愛一個人，便也要愛她選擇的事情，讀經(jīng)久了，我也找到了一些趣味。

為愛而讀，為趣味而讀。是的，我是應該回到讀經(jīng)的軌道的。告辭時，師母再送我一本《圣經(jīng)》，這已是第N本了，唯望我真的會把它翻讀到脫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