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媽媽，它好乖的?！蹦赣H說。

“所以說總共有他媽的十二只狗？！”

“我想是吧，”母親說，“我也沒有仔細數(shù)過?！?/p>

“這就是咱們家的麻煩，”拉里搶著說，“沒有人數(shù)數(shù)！結(jié)果呢，才一轉(zhuǎn)眼，動物就淹腳踝了。簡直就像創(chuàng)世紀嘛……比創(chuàng)世紀更糟！一只貓頭鷹變成一大隊貓頭鷹；花癡鴿子在每個房間里公然向瑪麗?斯托普斯（英國節(jié)制生育的提倡者）挑戰(zhàn)；到處都是鳥，把一個家搞得像間鳥店；更甭提那些蛇啊、癩蛤蟆的，還有一大堆小魚，可以讓巫婆熬一年湯了。這樣還不夠，你還去弄來十二只狗。這不是本家族有瘋癲遺傳基因的最佳明證嗎？”

“胡說，拉里，你又夸大其詞，”母親說，“為了幾只小狗狗，就這么小題大作?！?/p>

“你覺得十一只是‘幾只’是吧？以后家里就會像希臘賽狗場，它們可能全是母的，然后一起發(fā)情。生活會惡化到只剩下一場沒完沒了的狗界亂交狂歡大會?！?/p>

“對了，”母親改變話題，“你怎么可以到處講瑪戈老想著性？人家會誤會的?！?/p>

“她本來就是，”拉里說，“我覺得沒有必要包庇事實?！?/p>

“你懂我的意思，”母親的語氣很堅決，“我不準你講這種話?，敻曛皇抢寺艘稽c。中間差別大了！”

“我只能說，”拉里表示，“等到你收容的那些小母狗通通開始發(fā)情之后，瑪戈的競爭對手就多了?！?/p>

“好了，拉里，你也說夠了，”母親說，“而且我們也不應(yīng)該在午餐桌上討論性?！?/p>

幾天之后，瑪戈旅行結(jié)束回家，曬得一身古銅，心病顯然也醫(yī)好了。她不斷談?wù)撀猛窘?jīng)過，給我們看一堆拍攝沿途結(jié)識的朋友們、像拇指指甲一般小的照片，最后的結(jié)語總是：“所以我告訴他們，只要來科孚，一定要來看我們?！?/p>

“你沒有碰到每個人都邀請他們來吧，瑪戈親愛的？”母親有點緊張地說。

“當然沒有，媽。”瑪戈不耐煩地說。她才剛向我們敘述完一位英俊的希臘年輕人，并且表示她已經(jīng)向那位青年和他的八位兄弟提出了同樣的邀請。

“我只邀請了那些有趣的人。我想你會希望看到一些有趣的人?！?/p>

“拉里邀請的那些有趣的人已經(jīng)夠我受了，謝謝你，”母親冷冷地說，“不用你幫忙?！?/p>

“這次旅行讓我眼界為之一開，”瑪戈很戲劇化地下了一個結(jié)論，“我了解到你們都在故步自封，變得心胸狹隘，而且……而且……都被孤立了?！?/p>

“我不認為不喜歡不速之客就是心胸狹隘，親愛的，”母親說，“畢竟到時候下廚的人是我?！?/p>

“他們不是不速之客，”瑪戈倨傲地說，“我邀請過他們?！?/p>

“好吧，”母親顯然察覺到這場辯論毫無進展，“只要他們寫信通知我們，我想應(yīng)該可以應(yīng)付?！?/p>

“他們當然會通知我們，”瑪戈冷若冰霜地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會連告訴我們一聲的禮貌都不懂。”

結(jié)果她錯了。

那天，我度過一個極愉快的下午，劃著我的小船沿海岸飄蕩，尋找海豹。我全身曬得發(fā)紅，饑腸轆轆地沖進客廳，我知道母親準備了茶、烤了超大的巧克力蛋糕?？墒茄矍暗木跋筇之惲耍屛彝Ｔ陂T口，瞠目結(jié)舌；圍在我腳邊的狗兒們也紛紛豎起頸毛，吃驚地開始咆哮。母親坐在地板上，很不舒服地弓在一塊軟墊上，一只手緊張兮兮地牽著一根繩索，繩子末端綁了一只小小黑黑、精力出奇充沛的公羊。

盤腿坐在母親周圍的，是一位相貌兇猛、頭戴土耳其帽的老頭子和三位戴著厚厚面紗的女人。地板上還排列著檸檬汁、茶、幾盤小餅干、三明治和大巧克力蛋糕。我走進房間的那一刻，老頭子正往前傾，從腰帶里抽出一把金雕玉琢的巨大匕首，切下一大塊巧克力蛋糕，無限滿足地塞進嘴里?？雌饋砗喼本拖瘛兑磺Я阋灰埂防锏囊荒弧Ｄ赣H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痛苦。

“老天，你終于回來了，親愛的，”她一邊說，一邊和不小心跳上她膝頭的公羊搏斗，“這些人不會講英語?！?/p>

我問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