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宜怒道："無稽之談而已，何足憑信？"

唐豢冷笑道："先師當(dāng)年分明留下筆記，中鉤吻之毒者，胸喉間僵硬如木，氣息艱難，脈象顛倒錯亂，現(xiàn)下一一應(yīng)在殿下身上！侯醫(yī)正既然不知，又怎能在萬歲面前口出妄言？"

侯宜處處受制，唐豢步步緊逼，既已到如此地步，靖裕帝終于發(fā)話："唐太醫(yī)，尊師可有留下醫(yī)案，鉤吻之毒當(dāng)如何解救？"

唐豢恭敬答道："以三黃湯煎服，催吐導(dǎo)瀉，令其自愈即可。"

靖裕帝又問："你可有把握？"唐豢微有躊躇，并未立時回答。靖裕帝的眼睛忽然微微瞇起，問道："你可知內(nèi)堂里躺的是誰？"

唐豢一愕，答："回萬歲，內(nèi)堂的病患是陛下的二皇子，二殿下。"

靖裕帝緩緩道："朕告訴你，內(nèi)里躺的是當(dāng)朝太子殿下，是儲君；待朕百年飛升之后，他便是這天朝的皇帝！若他活了，朕便升你為太醫(yī)令；若他活不成，朕先送你去地下伺候太子-你可有這個膽量嗎？"

-此言一出，滿室哄然。

御前總管王善善猶豫再四，方上前一步，小聲道："陛下，這……"

靖裕帝冷笑一聲："怎的？啟兒是朕的嫡子，天資聰穎心地純善，懂得孝敬父皇尊敬兄長愛護幼弟，他不夠資格做太子嗎？"

王總管急道："當(dāng)然不是，只是未免-"

靖裕帝一拍桌案，喝道："王善善！"

王總管雙膝一軟，頓時跪倒在地?？诤羧f歲不絕。

靖裕帝厲聲道："太祖遺令，刁奴欺主者該當(dāng)何罪？閹豎妄議朝政者，又該當(dāng)何罪？"

御前總管大人以頭頓地，幾乎哭出聲來，口中只重復(fù)："老奴不敢，萬歲饒命！"

靖裕帝冷冷吩咐左右："叉出去，廷杖二十。"

在萬歲面前的第一紅人、整個后宮的大總管王公公的哭聲中，無論是誰，都再也不敢多說半句話了。

許久，靖裕帝轉(zhuǎn)過頭來，問道："唐太醫(yī)，你還沒有回答朕呢。"

唐豢垂首斂容，畢恭畢敬答："微臣無復(fù)他言，唯當(dāng)死而后已！"

靖裕帝漠然道："很好，朕期待著，太子殿下就交給你了……朕現(xiàn)在去碧玄宮為皇兒祈福，一會兒自然有人過來，你們聽吩咐辦事便好。"

皇上離了內(nèi)堂，沈紫薇盈盈起身，出得簾來，站在青薔身邊，輕聲說道："好了，別哭了，人都走了。我最見不得這種樣子，再假惺惺不過。"

沈青薔猛然轉(zhuǎn)過頭來，死瞪著沈紫薇。紫薇閑閑笑道："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下的毒。"

青薔恨恨道："你見死不救，又與幫兇有什么區(qū)別？"

沈紫薇嘻嘻笑："喂，沈?qū)毩郑闱夷趪娙税。?

沈青薔心中早已恨極了她，打定主意再不答理。

沈紫薇滿面帶笑，轉(zhuǎn)到床榻的另一邊，抬起手來，伸向二殿下的頸側(cè)……青薔一驚，忙抬手去隔，將將碰到紫薇的手指時，沈婕妤卻將白玉般的柔荑收了回來，笑得更加歡暢："哎呀，緊張什么，我不過看二殿下扎了那些針，這會兒總該好多了吧？不知道能不能喝些參湯蜜水什么的，這么小的孩子，可餓不得！"

這話卻提醒了沈青薔：董天啟狠吐了一陣，又發(fā)了一次病，兩次三番折騰下來，總該稍稍進些蜜水，要不然他怎么挨得過去？忙問左右，早有宮女答："回主子，已備上了，總有三五樣子，都端上來嗎?"

青薔忙點頭，轉(zhuǎn)念一想?yún)s又隱約覺得不對，遲疑道："還是請一句供奉的話，才妥當(dāng)吧。"那小宮女站在門口偷眼張了一張，回來稟報："供奉們在回萬歲話呢。"

青薔反驚訝，問："萬歲？陛下來了？

滿堂的宮女太監(jiān)點頭也不好搖頭更不是，個個滿面尷尬。沈紫薇望著青薔，又重重冷笑一聲，轉(zhuǎn)身進了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