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評價而已。"他將她引到人流較少的地方,才放開她的胳膊,"比如我自己,其實中途就差點睡著了。"
她卻仿佛一點都不吃驚,只是微微挑高了眉梢:"那為什么還要特意請我來看?。?
"一位客戶送的票,恰好有兩張,我們所里那些人全都跟我一樣庸俗,每天都跟離婚經濟一類的案子打交道,哪有這份情操去欣賞如此高雅的東西?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借花獻佛一下吧,至于我自己嘛,趁機會來陶冶一下也不吃虧。"
她搖搖頭,半真半假地說:"你自嘲一下就可以了,何必連帶著你的同事們也不肯放過?真不厚道。"
為了看歌劇,所以之前特意拐回家里換了身衣服,半身的裙子外面雖然罩了件大衣,但到底還是抵御不住深夜的寒意,她不自禁地顫抖了兩下,嚴誠替她拉開車門,提議道:"不如去喝點東西再回家?"
她似乎隨口就問:"喝什么?"
"奶茶?咖啡?隨便你選,我都無所謂。"
她卻停下來,在路燈底下盯著他看:"難道我上次沒和你說過,這兩樣東西我都不喜歡喝嗎?"
"有嗎?"他努力想了想,也許是時間隔得太久,上次一起吃飯都已經是一個來月前的事了,所以沒辦法記得太清楚,可最后卻還是好脾氣地笑道:"似乎說過,但我沒能記住。能不能請你再提示一遍?"
這一回聶樂言卻沒有笑,她只是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這個面貌英俊性格溫和的男子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其實我沒有說過。包括我喜歡看歌劇這件事,我也沒和你說過。"停了停,眼中似乎閃過異樣的光芒,語氣愈加肯定,"我記得很清楚,自己沒說過。"
嚴誠的一只手還搭在車門上,這時不禁愣了愣。
她仍舊沒什么表情,只是仿佛疑惑地皺了皺眉:"那么可不可以告訴我,這都是誰跟你說的呢?"
其實,她在心里存了一點點小小的希望,是秦少珍,是秦少珍……因為當初他便是問秦少珍要來她的電話號碼,所以即使他從秦少珍那里得知她的喜好,也不足為奇。
可是,她這樣仔細地盯著嚴誠的眼睛,卻只能從中看到一閃而逝的訝異和猶豫。
雖然快得只有那么短短一瞬,她的心頭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涼,有許多種猜測在瞬間涌入腦海,可是最終指向的答案卻好像只有那么一個。
果然,只見嚴誠低下頭笑了笑,似乎有點無奈地說:"一位朋友。"
聶樂言不自覺地收攏了手指,屏住氣息地追問:"誰?"
"你認識的,程浩。"
嚴誠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語調鄭重:"我和他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現在和你也算是朋友了,所以我覺得這件事不應該欺騙隱瞞你。"
他說:"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聶樂言卻好像猝然受了驚,下意識地將他的手一把拂開,因為太用力,只聽得一記清脆的響聲。
她微仰著頭看他,身邊還是不斷有行人經過,處在暗色的夜里,全是陌生的臉孔,或許其中有一些在剛才的劇院里與她擦肩而過,又或許他們曾經就與她毗鄰而坐,可是在她的眼里仍舊顯得陌生。
其實此時此刻,仿佛就連嚴誠的臉都變得那樣不真實起來。
她覺得耳邊轟隆隆地在輕響,那么輕微,那么遙遠,可是一直在響,就如同那個人一樣,無論隔了多久,在她的腦海里始終揮之不去。
多么可笑,明明只是一個名字,明明只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然而卻似乎十十足足地占據了她思維里的所有空間。
心里千回百轉,仿佛一盤七彩顏料在恍惚間被人打翻,便余下手忙腳亂的一片狼藉和無措。
其實這個城市那么大,她在畢業(yè)之后再也沒有見過程浩一面。
可是這個城市又這么小,時隔經年,她終于還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他的消息。
最后在離開之前,嚴誠說:"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們曾經是校友。"他用了最安全的字眼來形容她和程浩的關系,斟酌了一下又說,"有一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聊起許多以前的事,其間也提到了你,包括你的一些喜好,就是程浩在那個時候告訴我的。"其實他不能說,程浩還告訴了他一些其他的事,在半醉半醒間,借著酒精的催化作用,將那些往事支離破碎地一一道來,那些大學里的回憶,有很多都是關于這個叫做聶樂言的女人的--又應該或者說是--女生。
可是,他統(tǒng)統(tǒng)不能說出口,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聶樂言用仿佛受騙失望的眼神狠狠地瞪他一下,然后斷然轉過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