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顛三倒四地胡思亂想了很久，伸手去摸紅茶杯子，送到嘴邊發(fā)現早已喝完，抬頭想再換一杯，竟看到那人正看向她所在的方向，遠遠的，看不清神情。

子柚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身旁，她的周圍再無別人，那么他剛才一定是在看她了。她朝他禮貌而羞澀地微笑。

不過他應該看不清她的表情，因為他馬上又低頭繼續(xù)看自己的書?；蛘咚緵]認出她來。

因為那天晚上以及隔日早晨，她的模樣都挺狼狽，穿著仿舊的牛仔褲與旅游鞋，披頭散發(fā)。而現在，她的頭發(fā)綰得精致整齊，她穿著淑女裙裝與細帶涼鞋。也許他真的認不出她。

子柚發(fā)現今天買的書實在不好看，因為她完全看不下去，她只好又喝茶，很快把新換的那杯紅茶也喝光。她打算新要一杯，順便又掃了一眼那人的方向。只一眼而已，那人卻仿佛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又抬起頭，與她目光相對。

子柚的臉開始發(fā)熱，擔心那人沒認出她而將她想象成無聊女生，雖然她最近的確很無聊。她又擔心那人已經認出了她，如此一來她的行為就更失禮了。她思前想后，決定過去打個招呼，即便可能再度遭到冷遇。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在那人的注視下，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之前幾天，子柚想過很多遍，如果有機會再度見到這位神情冷淡的恩人時，她的開場白應該如何說。但是事到臨頭，她仍是沒想好，只能干巴巴地說：“好巧，又見面了。”然后輔以她很努力的笑容。

子柚平時笑得不多。她小時候牙齒不整齊，為了避免讓別人看到她的牙，很少笑，久而久之便養(yǎng)成了習慣。她有時對著鏡子練習微笑，怯生生的，很勉強的樣子，自己覺得很不好看，索性笑得更少。

她的笑沒換來神情冷淡的恩人的笑，但是他也沒有不理她，而是很客氣地說：“我對面沒人?！?/p>

“呃？”子柚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你站得比我高，我抬頭看你時脖子疼?！蹦贻p男子用禮貌的口氣說。

子柚立即順從地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她不知該說什么，所以當看到擺在他面前的那本大書是一本外文書時，沒話找話地問：“你在準備考研嗎？托福？”說完她又后悔，她不想對方將她當做很愛八卦的女生。

那人合上書頁，用手指按著書在桌面上轉了個方向，將封面正對著她。那是一本厚厚的地質雜志。

他也看向她手中的書。子柚立即把書的正面朝向自己抱進懷里，不讓他看到書名。但她疑心他看到了，因為他的眼里似乎閃過一點點意味不明的笑。

子柚覺得很丟臉，轉著腦筋想轉移話題：“我以為你是學生。”

“是?！?/p>

“地質專業(yè)？”

“對?！?/p>

“這專業(yè)很辛苦吧？”

“還好?！?/p>

子柚想不出什么新的話題了，兩人有短暫的靜默。

“我叫江離城?！蹦侨送蝗淮蚱屏顺聊?。

“嗯？”

“你上次想知道?！?/p>

“哦。我叫陳子柚。”

“我記得。”

“你的名字像古龍小說里的俠客?！彼唇x城有點疑惑的樣子，又補充說，“你不看古龍小說嗎？”

“沒看過。但我知道那個人。據說他是個酒鬼?！?/p>

子柚這回真正地笑了，當她忘記研究自己微笑的弧度，真心微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天真爛漫。

江離城看了她片刻，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攤在掌中：“這是不是你的？”

他手指修長，掌心寬厚。他的掌心里躺著一條項鏈，細細的金鏈上，墜著一枚金鑲玉平安扣，質地上好的羊脂白玉，鑲金部分的造型是一枚古老的圖騰。這是幾年前外公送她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