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位抹著鼻血被揍得七葷八素，張昭蹲在旁邊一本正經(jīng)教育人家：“社會主義改革是讓你伸胳膊動腿打架嗎？”

“跟他瞎貧什么。”有人拎著磚頭站在旁邊。那位看沒人上來救駕，腦瓜頂還懸著板磚，一臉緊張地盯著旁邊的人。

張昭站起來踢踢他，“歇夠沒有？”那位捂著臉爬起來蹬上車跑了，剩下的人詐唬一陣也做樹倒猢猻散，這邊幾位又回游戲機廳該干嗎干嗎去了。

張昭看看小亞，“以后回家跟我說一聲，讓人追著多危險??！”

陶冉冉小聲嘀咕：“出了狼壇掉進虎穴?！?/p>

小亞剛才在旁邊看他兩下把人放倒，心里跟著忽悠了一下，臉上可沒表現(xiàn)出來，鎮(zhèn)定地說：“要不是以前見過那幫人，我還以為他們是你的托兒呢。

他嘿嘿笑，“好歹也能算一次成功的反圍剿吧，就是國軍水平有點業(yè)余?！?/p>

打那之后，張昭就得了借口，時不常地找李小亞說話，放了學(xué)非要送人回家。陶冉冉嚴(yán)肅提醒過小亞，這人就是花心蘿卜，你可千萬不能被他迷惑。小亞答應(yīng)著，放心吧，知道他什么樣人。

十一月底是張昭的生日，他在他們院俱樂部包了一個多功能廳。俱樂部西餐廳的廚子做了小菜和點心放在廳里，這就是自助餐了?，F(xiàn)在看來很平常，但當(dāng)時大家連自助餐都沒聽說過，那可是挺新潮的。當(dāng)天他請了狐朋狗友們放了學(xué)去玩，李小亞也收到邀請，她猶豫著去不去，想想跟他又沒什么關(guān)系，于是放了學(xué)和陶冉冉一塊回了家。

正寫作業(yè)呢，電話響了，接起來是張昭的聲音：“你怎么還在家呢？”

小亞說：“我又不認(rèn)識別人，你們玩吧?！?/p>

“來了不就認(rèn)識了嗎？趕緊出來，我在你們院傳達室呢?！备緵]給她矜持的機會，那邊直接掛了電話。

小亞跟家里說去找個同學(xué)，臨出門時把窗臺上自己養(yǎng)的一盆小仙人球帶上了。走到院門口，看張昭正跟傳達室的戰(zhàn)士聊天，她把仙人球捧給他，“生日快樂?！?/p>

那位笑嘻嘻拖著她的手說：“是把人送我嗎？”

小亞瞪他一眼，“是刺球送你?！?/p>

俱樂部里一屋子人，見他們進來，有人喊張昭：“干嗎去了？找你切臺呢?！?/p>

“接人?！彼f。

他朋友看看小亞，“又一朵祖國花朵毀你手里了，你澆得過來嗎？”

“徐參謀，你思想太腐朽了，黨白教育你這么多年?！彼ゎ^問李小亞：“會打臺球嗎？”

小亞搖搖頭。

“待會兒我教你?！?/p>

“別膩歪了，過來開球?！毙靺⒅\喊。

“賭什么呀？”

小亞在旁邊看著，張昭打球的樣子就跟他打架一樣利落，力度角度都恰到好處，一桿收尾，連個機會都沒給人留。徐參謀乖乖掏了五塊錢給他。他把桿遞給小亞，她學(xué)著他的樣子俯下身，右手拉桿，左手架在臺子上。他攬著她腰說這提起來，背下去，腿前后分開站，眼睛看球……

徐參謀站旁邊看不下去了，“用心太險惡了！”

小亞也覺得臉紅，可是又有點喜歡這樣的親密，她腦子里有兩個小人，一個是陶冉冉叉著腰喊：“快離他遠(yuǎn)點，他可是個情場老手，跟你只是玩玩的！”而另一個小人是她自己，很微弱地辯解說：“我沒有想跟他怎么樣，只不過學(xué)打臺球而已。”

他靠得很近，看到她臉蛋和脖子漸漸地泛紅，在她耳邊輕輕說：“你當(dāng)我女朋友吧?！?/p>

腦海中那個陶冉冉跳著腳喊：“快回家快回家！”她自己的嘴卻不受控制地說：“你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嗎？”

他說：“你不一樣。”

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少女，并不明白這個“不一樣”的含義，也許每個女孩在他眼中都是不一樣的，她卻單純?yōu)檫@三個字而高興。女孩都希望自己特別，身后的他顯然比她更清楚這一點。那天晚上，李小亞成了張昭的女朋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