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到阿薰的寢室里,同她一起睡。阿薰說她難過的時候最想抱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無論什么都可以,因為它會給她一種安全感??墒悄莻€藍(lán)兔子被孤獨地落在教室里,我偷偷地想,阿薰其實需要它,只是她不敢伸出手去抱它。我沒把這些說出來,怕又把阿薰惹哭。何況,我想,阿薰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吧。
阿薰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壞女孩?——我知道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不要否認(rèn)。豬籠草——就是他——對我那么好,可是我一直對他很壞,對不對?”
坦白說,我確實為半夏鳴不平。送一個毛茸玩具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弄得滿城風(fēng)雨也是半夏始料未及的吧,令眾人皆知也并非半夏的初衷。半夏對阿薰,真的不是簡單的“關(guān)心”、“愛護(hù)”所能形容了。阿薰對這份心是根本就不懂,還是明明知道卻另有苦衷呢?
“其實,月桂,以前我告訴你我是轉(zhuǎn)學(xué)來的,”阿薰見我不語,咬了咬嘴唇說,她已經(jīng)不落淚了,但是眼睛很腫,“那是騙你的。我,我是高三下來的。高三的第一學(xué)期期末考試,我班里倒數(shù)。權(quán)衡再三,與其等高考結(jié)束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復(fù)讀班,還不如在重點中學(xué)重讀一年。因為爸媽都是學(xué)校老師,我媽又是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便借助這層關(guān)系回高二來讀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豬——半夏,”阿薰叫出這個名字,似乎很花了點力氣,“他原來是我的男朋友(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吧?)。我跟他早在高一就認(rèn)識了。那時我還是個懵懂的小孩呢,什么都不懂,只覺得有個男生關(guān)心自己是件很幸福的事,半夏要我叫他哥哥,我就認(rèn)他當(dāng)哥哥了。他成績很好,待人又溫和,讓人有好感也挺正常。我們越走越近,然后我便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女友。那是高二上半學(xué)期,他依然只對我一個人好。
“也是在高二的時候,文理分班,跟半夏分在不同班里,但卻認(rèn)識了苜蓿。你知道苜蓿的——就是半夏畫上的那個雙辮女孩。她很漂亮對不對?她人也很好,溫柔善良,脾氣比我好了不知幾倍。我們很快成了頂要好的朋友,那一陣子我們無話不談,形影不離,決沒想到后來竟會變成那樣……我把苜蓿介紹給半夏。我們?nèi)齻€經(jīng)常一塊兒吃飯,逛街??墒悄阒?,三個人在一起,總會有那么一些時候其中的某個人會被冷落。起初我總顧著跟苜蓿說話,半夏毫不介意地看著我們,也不插嘴,只靜靜笑著。苜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與我聊天時便不時要扯上半夏。而到后來,經(jīng)常是半夏與苜蓿聊得起勁,我卻無話可說。苜蓿像當(dāng)初不愿冷落半夏一樣努力不冷落我,可這反而讓我覺得我成了電燈泡。
“到高三,我的地理成績不好,常常會向班里的地理課代表請教問題。那是個很可愛的男生,與他在一起無拘無束,偶爾玩得盡興,在旁人看來便有些過火。半夏因為這件事第一次跟我吵架。有兩個禮拜我們誰也沒理誰。后來是半夏先表示愿意握手言和的。我感動極了,什么都依他,答應(yīng)他我再也不跟別的男生走得太近,從那以后我跟男生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笑,怕傳到半夏耳朵里被他誤解。我這樣信任他,無論什么都聽他的,可是他對我呢……就在我們鬧別扭的那兩周里,我一直都不停地向苜蓿訴苦,而半夏,他與苜蓿約會,上街,開生日派對,一起上KTV。這是后來別人告訴我的。我直接問苜蓿是不是有那樣的事。苜蓿說,半夏其實也只是向她訴苦而已,還請她幫自己想辦法讓我與半夏和好。我相信了苜蓿。于是我們又恢復(fù)了以前那樣三人同行的生活。
“三人同行,總會有一個人被踢出去的,我早該想到。我一直那么信任苜蓿,把她看成我最好的朋友;那么信任半夏,把他當(dāng)成我的哥哥。有一天下午,在教室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我告訴半夏和苜蓿我要回寢室一趟。離開教室后我想起我忘了拿點東西,一回教室你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半夏和苜蓿在舔同一根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