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西西，是會讓自己的人生拐一個彎的女生嗎？

會是嗎？

他說：“我有點(diǎn)累了，我姑媽叫我睡覺。不早了，以后再說吧?！?/p>

他這么說顯然很掃周西西的興，但怎么可以強(qiáng)迫自己心愛的男生繼續(xù)他痛苦的回憶呢？所以周西西也只好遺憾著但仍保持著用甜美路線的聲音說：“那，晚安，做個好夢?！?/p>

男生的反射弧像是一下子增長了不少。

一秒、兩秒、三秒……

過了很長時間才呆呆地說：“那，再見。”

“再見?！?/p>

不出所料，電話一掛，母親的拷問就排山倒海地沖著周西西砸來。

不過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偉大，就像是革命小說里寫到的江姐一樣，就是你拿竹簽扎進(jìn)我的手指縫，我也不會告訴你一個字。

她花枝招展地把母親拋在身后一個人回了房間。

母親一臉的憤怒。

與周西西講電話的那個晚上，錦明縮在被窩里抽抽搭搭地哭了。

一點(diǎn)都不像一個男子漢。

常常覺得，每個人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孤島。內(nèi)心藏著不為人知的深幽。即使是一束光探射進(jìn)來的溫暖也不要指望。人越是長大，這島就越孤獨(dú)，像是與世隔絕。

那些曾經(jīng)以為會念念不忘的人，父母，錦卓還有川夏，除了某些叫人刻骨銘心的記憶里還牽連著他們的血肉之外，錦明甚至在某一時刻想不起他們的樣子來。

母親走后的半年里，父親除了酗酒就是酗酒。

僅有的一份工作也放棄了。

他不敢言語什么，畢竟父親的年齡放在那兒，他只指望著父親的身體能夠健康，不要出什么亂子?？墒撬麉s疏忽了錦卓。

在母親走后的一周里，錦卓再次發(fā)燒。

她哭著喊著要見媽媽。

即使是錦明跟著妹妹一樣眼淚潰不成軍，即使是他如往常一樣吹口琴哄妹妹開心，即使是忍著餓給妹妹買來她最喜歡的巧克力……即使是用盡了錦明的渾身力氣，他也不能夠讓妹妹開心起來。他知道，這個家是塌了。

少一個人，就不再是一個家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而最讓錦明內(nèi)疚的是，他實(shí)在不該去參加川夏的生日。

“去吧，錦明，要是你不來，還有什么意思呢？”川夏在電話里像是小孩子撒嬌一樣地請求著。

“……哦，還是不去了吧。我……”錦明試圖推拒。

“我還等著你的生日禮物呢！”小孩子的勁頭又沖上來。

——其實(shí)最讓錦明為難的，恰恰是這一點(diǎn)，他真的不知道該送點(diǎn)什么給川夏。僅有的一點(diǎn)錢連支撐生活尚顯得捉襟見肘，卻還要分出一筆來做生日禮物這樣奢侈的事情，是多少會叫錦明心疼的。

是我不夠朋友嗎？

是我小氣嗎？

他握著電話說不出話。委屈的眼淚卻在眼圈里打著轉(zhuǎn)，看不清楚玻璃后面躺在床上睡覺的錦卓。

放下電話，穿上外衣。剛要出門的時候，天空響起了巨大的轟鳴的雷聲。像是要把天空劈開一樣。又黑又厚的云朵從天上飛快地滾過。錦明折身回來。叫醒了錦卓。

“錦卓，哥哥去給川夏哥哥過生日，你在家等爸爸回來，別亂跑啊?！?/p>

“哥哥，我也要去?！?/p>

一聲忽然的雷鳴把錦卓嚇了一跳，她從被子里爬出來躥進(jìn)錦明的懷里：“哥哥，我怕，你也帶我去吧。”

——這真讓錦明為難，如果帶了妹妹去，那些同學(xué)指不定要如何笑話自己呢。一定會說送了一點(diǎn)小禮物，還帶著妹妹來，唯恐吃不回去。這樣惡毒卻俗氣的想法是錦明所恐懼的。他俯下身把錦卓抱回被子里，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著。

“錦卓聽話哦，哥哥去一會兒就回來，你要好好地等著哥哥，哥哥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蛋糕吃好不好？”

“好。”

錦明那天給川夏買了一個小蛋糕。花了不到十五塊錢。而當(dāng)他推開川夏家門時，桌上擺放著的那個巨大的蛋糕立刻讓他手中的顯得可以忽略不計(jì)。只是川夏仍然很開心，甚至還驚呼著“我最喜歡吃巧克力味道的蛋糕啦，還是錦明哥哥了解我的癖好”。其他同學(xué)的眼神里卻紛紛流露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