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終究難免冷場,電話卻恰到好處地打進來,肖穎如釋重負地接起來,只聽見對方著急地問:“你到了沒有?我們等你很久了……”
她這才一愣:“我在呀。”又狐疑地反問,“你們在哪兒?”
同事大姐顯然也遲疑了,停了一下才說:“7號包廂。”如一道晴天霹靂,驚得肖穎大腦瞬間空白。
擺了這樣一個大烏龍,不如找個地洞鉆下去得了!
當時肖穎羞愧得要死,掛上電話一抬頭,便正好看見葉昊寧平靜自若的臉。
那樣英俊的五官,可是她卻不想再看第二眼,恨不得對方立刻消失掉?;蛘撸约合У魰?
這時,那個看了她半天笑話的人終于站起來,將手伸到她的面前,優(yōu)雅地笑起來:“你好,我是葉昊寧?!蹦侵皇质种父蓛粜揲L,肖穎微微仰著頭,仿佛石化了一般,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突然覺得他的笑容可惡至極。
這就是他們的初次見面,她就那樣被葉昊寧不動聲色地耍著玩兒了一把,當時打從心底里認定此人本性惡劣,卻不曾想,后來竟然做了夫妻,并且一晃兩年。
隔了這么久,她能再一次想起那時的情形,完全是因為今日故地重游。
琉璃吊燈懸在頭頂,給墨綠色的桌布上映出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光斑,正圓而又明亮,有一點像肖穎小時候臥房里貼著的墻紙,帶著可愛的童趣。
服務員站在她旁邊,輕聲問:“小姐,請問您喝什么飲料?”
張斌朝她笑一笑,極順口地說:“嫂子,要不你也喝點酒?”
其實他只比葉昊寧晚出生三個月,平時他們幾個發(fā)小之間也是直呼姓名的,可偏偏總愛這樣稱呼她。
多么別扭,不倫不類的,更何況她還比他小。
她幾乎就要認定這是某種諷刺,難道自己看上去已經(jīng)那樣顯老?于是過去屢次抗議,但可惜皆告無效,后來還是葉昊寧跟張斌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回:“別再叫她嫂子了,我都快聽不下去了。難道你這樣都是為了表達對我的敬重?那還是算了吧,權當我心領了。只是這個稱呼,肖穎顯然不合適?!?/p>
某人終于肯替自己說話,這當然非常的好??墒撬敃r瞇著眼想了半天,有些恍然,便突然不服氣起來:“葉昊寧,你說清楚,什么叫做不合適?”
而葉昊寧點了支煙,含在唇邊,從層層淡霧中漫不經(jīng)心地看她一眼,似乎已經(jīng)懶得解釋。
那天他們三個人也是在吃飯,選在一家十分有特色的餐廳,肖穎便不自自主地望進側面寬大的落地鏡子里。
那天的她,穿著十分普通的T恤和牛仔裙,連頭發(fā)都高高束起來,雖然沒有化妝,但一張臉看上去氣色極好,白皙中透著極淡的粉紅,是真正的面若桃花。
那樣干凈純粹而又稚氣猶存,看在葉昊寧的眼里,其實更像是未出社會的學生,比實際年齡還要小許多。
她很快便領會他那仿佛不經(jīng)意的一番話里究竟是何含義,明知也沒什么貶義,可還是忍不住假意笑問道:“你是說我很幼稚?所以才當不起張斌叫我一聲嫂子?”
“你自己覺得呢?”葉昊寧倒是沒什么表情,仍舊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只有唇角不著痕跡地揚起一些。
那個時候,挑事的罪魁禍首早已躲到一旁與某位紅顏知己講電話聊天去了。
于是肖穎的笑容擴張得更加大:“看不出來啊,原來你的興趣那樣特別?!?/p>
可是葉昊寧卻似乎猜到她接下去會說什么,趁她再度開口之前,他已摁熄了煙微一揚眉,輕描淡寫地接道:“你放心,我沒有戀童癖。”停了停,這才真正露出笑容,一雙墨色的眼底甚至都有微動的光華,看向她說,“像你這種程度的,剛剛好?!?/p>
想來那也算是他曾說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情話之一,雖說有點隱晦。因為他從來都是那樣,半真半假的,明明是透著曖昧的語氣,卻配合著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仿佛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作不得數(shù),不能當真。
可是,如今肖穎想來,當初的自己可不是很幼稚嗎?
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有什么好一再糾結的?就好比從前出門,大多數(shù)人要稱她為葉太太,而現(xiàn)在到了B市,所有人都只叫她肖穎。
然而,她還是她,根本沒有變過。即使分開兩地,實質上她仍舊脫離不了葉昊寧的姓氏。
所以這一回,她完全沒有在意,只是對張斌語帶雙關地說:“酒喝多了容易亂說話,我還是喝橙汁好了。”余光掃到葉昊寧,他似乎并沒注意到她這邊,正與朋友很隨興地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