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穎一晚上沒睡好,她有一點認床,家中客房里的這張床雖然又大又軟,可她一次都沒睡過。以前和葉昊寧吵架至冷戰(zhàn)時,通常都是他去客房,而她獨自一人霸占主臥。
可是昨晚,她顯然惹惱了他,最后連一點風度都不剩,走進臥室的時候順手將門重重地帶上,客廳原本就太大,當時震得猶有回音。
所以一整晚都在翻來覆去,等到半夜,又或許已經(jīng)是凌晨了,肖穎才終于朦朦朧朧地睡過去。可是噪聲卻不放過她,聽到鈴聲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剛剛合上眼睛不過幾分鐘。
然而事實上,天已經(jīng)亮了,而且是大亮,昨晚臨睡前窗簾沒有拉嚴實,所以一睜開眼便覺得白花花一片,陽光刺目。
電話鈴聲還在響,不依不饒的,隱約響個不停??头坷餂]有安裝分機,肖穎先用被子蒙住頭,最后不得不重嘆一聲翻身跳下床來,心里著實氣惱,赤腳踩在地板上蹬蹬地響。
經(jīng)過主臥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門竟然是虛掩著的,露出窄窄的一條縫,可是,昨晚分明關得那么重。
她順手就推開門板,恰好見到葉昊寧從浴室里走出來。
她說:“接電話?!闭Z氣僵硬面帶慍色,眼皮仍是酸澀沉重,一時間也懶得挪動腳步,便毫無形象地倚在門框邊。
葉昊寧轉(zhuǎn)頭看她一眼,一手拿著干毛巾擦頭發(fā),一邊走到床頭,只聽了一會兒,便將聽筒放下,說:“你的?!蓖瑯诱Z調(diào)冷淡。
原來是葉母,在電話里溫聲吩咐:“你晚上的飛機?那么等下陪我出門買些東西吧?!?/p>
婆婆大人有命,不敢不從。
肖穎迷迷糊糊地應了,其實心里十分想就地倒下補個回籠覺,而身體已經(jīng)自動自覺地走進浴室洗漱。
可是五分鐘之后,她卻怒氣沖沖地跑到衣帽間。彼時,葉昊寧已經(jīng)換好衣服,站在落地鏡前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目光中沒有溫度。
她怔了怔,好像突然泄了氣,早上剛起床,氣勢總比平時弱一些。
而事實上是,她一直都不能習慣葉昊寧的冷漠,仿佛平時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才是最適合他的,又或者玩世不恭的調(diào)侃也行,哪怕都是不懷好意的,也總好過像現(xiàn)在這般,眼神冰冷得能將空氣都凍住。
但她轉(zhuǎn)念又想,明明就是他的錯!于是沉著臉將脖子一揚:“怎么辦?”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心里恨不得掐死他。
“用圍巾吧?!币驗槭虏魂P己,所以某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下一刻便從她身邊越過,步態(tài)從容地離去。
出門的時候,肖穎想,幸好這兩天氣溫有所回降,也幸好進出大多數(shù)時間都有空調(diào),而更加慶幸的是,目前街上流行混搭風,要換作早幾年,這一身出門只恐怕會被人當做精神病患者看待。
可是見了葉母,還是不免換來不贊同的皺眉:“小穎,你不熱嗎?”
熱!她不著痕跡地瞪了葉昊寧一眼,才笑:“這衣服要這樣搭才好看?!?/p>
“你們年輕人的審美真是越來越怪異,是不是我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了?前天在電視上看見一個女孩子,三十七八度的天氣里,還穿著靴子,也不怕捂出毛病來?!?/p>
她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又伸手去旋車內(nèi)冷氣的扭,將溫度再降下來一些。
葉母又說:“不是聽說你出差去了,怎么早上也在家?”是問葉昊寧的。
葉昊寧專注地開著車,低低應了聲:“嗯,昨晚剛回來。”現(xiàn)編的謊話十分順口,氣息流暢。
肖穎坐在副駕座,隱約感到他偏過目光來,極快地掃視了一下自己,她想,昨天面對著婆婆的疑問,難道要她如實轉(zhuǎn)述秘書的話?一個人跑去度假,將老婆撇在一邊,倘若被葉母知道,必然又要引來更多的疑惑。
葉母購物拉她作陪,而葉昊寧則充當司機,一家人出門,看來倒真是其樂融融,其實她與葉昊寧之間卻始終隔著兩三步的距離,不近不遠,連交流都極少。
或許心思細密的葉母從中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因此中午一起在外面吃飯的時候,她突然問:“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個孩子?”目光在這二人身上來回打轉(zhuǎn),最終停留在性格純良的兒媳婦身上,長久地凝視。
此時餐廳的客人并不多,他們又是坐在幽靜的角落,被一米來高的屏風遮擋,幾乎是被單獨辟出來的私人空間,只聽見身后淙淙的流水聲和極輕的絲竹,所以說話不需要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