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漓!”回頭,正看見風無痕蹙了眉看我,“不涼么?關了窗,到我身邊來?!?/p>
我不理他,仍舊回身看我的。他緩步跺到我身邊來,牽了我的手就走?!笆侄急蛇@樣了,還不肯聽話。”
我便悄悄瞪他,這樣的天怎么會輕易著涼呢?竟這樣小心。
他靜靜的坐下,抬手斟茶。那一雙手,骨骼均勻,纖長蒼白。我不禁抬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古的定律,凡是自命風流的公子都偏好白色。風無痕也不例外。只是,他今天打扮的分外整齊。長長的頭發(fā),梳挽成簡單的發(fā)髻,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簪子配精巧的銀色纏絲頭冠,只留了長長的一束在頭頂直垂到腰側。身上白色袍子,精致的立領緊貼脖頸,斜襟盤扣,寬袍窄腰,一掌寬的腰帶圍繞一朵翠玉,描繡出暗藍纏金絲的花樣,簡單卻華貴。他一張臉,線條柔和,目光清冷,更顯得人如英玉。
看我發(fā)呆,他笑出聲來,“莫漓好沒出息,看自家公子都看得呆了嗎?”
“你好看啊,自然就看的呆了?!蔽业伤谎?,戲謔的笑了。
“喜歡我的衣裳?回頭讓微藍做幾身給你?!彼χ砹瞬椟c塞進我嘴里,又將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暖著。
“這樣的衣服,看看也就罷了,讓我穿,難為死了?!?/p>
正說鬧著,便聽見一位年輕公子略帶輕蔑的嬉笑聲,“風公子真是好雅興,跟自己的小廝也鬧成這樣么?”我慌忙起身站到風無痕身后,不由抬眼偷瞧那人。他穿的倒是簡單,只一襲青色便裝,腰間纏同色腰帶,只佩著一枚玉墜子。他衣服的袖子極寬大,從我身邊經過,竟帶起一陣香風,不曉得是什么香料,倒也雅致動人。
風無痕緩緩起身拱手,“柳公子安好,想是什么事情絆住了,此時才來?”
柳薄云似乎沒想到處于劣勢的風無痕會當頭責怪自己的遲到,冷冷笑一笑,道“還能有什么事呢,自然是你們風家惹下的好事?!?/p>
風無痕卻并不回應,靜靜品茶。
見他并沒什么反映,柳薄云面上便帶了層薄慍,“風公子倒真是有誠意的,竟拖到此時才肯露面的!倒不知,閣下準備怎么處理此事呢?我數(shù)十弟兄還等著要個交待呢!”
風無痕卻只是淡淡的笑,“柳公子何必如此氣惱?此時可不僅是柳公子那數(shù)十兄弟的事,風家的數(shù)十間商鋪又怎么處理呢?”他頓一頓,“風家倒是不在乎這幾家商鋪的,只怕,事情這樣的鬧大,對誰都沒好處的?!?/p>
“哼!是么?敢問公子有何高見?”柳薄云的話音中竟有一絲輕蔑。
“呵,聽說潮州今年又發(fā)水患了?公子好似正是潮州人氏吧?”風無痕忽然這樣的問道。
柳薄云便微微變了臉。
“要說,我倒是沒什么主意的,只是我這小廝——”風無痕抬手指了指我,“這孩子那天講了個故事,我很是感興趣,不知道柳公子想不想也聽一下?!?/p>
“哦?那就講講吧。”
“莫漓……”風無痕輕笑的喚我。
我便郁悶得要死。這風無痕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
我摸摸鼻子,低眉斂目的又將捉魚的故事講了一遍。
柳薄云稍稍沉默了一下,眼神竟有些復雜,他笑一下,“這孩子倒是看得明白。公子身邊,連個小廝都是七竅玲瓏心的?!?/p>
他便笑了,“做生意,不在意氣之爭,關鍵還是在盈利的。柳公子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我沒什么意見,但看風公子的誠意了?!?/p>
這人的反映倒也是極快的,竟立時明白了風無痕的用意。
風無痕笑笑的將一份文書推過去。柳薄云接了,信手翻看幾張。風無痕這才開口,“風家惹下的禍事,自是應一力承擔的。鬧事的幾個人,就交給柳公子,隨便你怎么處理。傷亡的那幾個兄弟,由風家來進行喪葬賠償和安撫,定讓柳公子安心就是了。至于損失的船只,柳公子隨時可以去我們航務上提取六只大船。”
“就這樣嗎?”柳薄云敲敲桌子,細聲道。
“怎么?柳公子不滿意?”
“我們損失的貨物又怎么算?”
“這個,事情已經發(fā)生好幾個月了,損失也著實不好計算。倘若,柳公子能夠拿出實證來,在下會考慮照價賠償。”風無痕只是笑?!班挸堑氖?,風某自來不是很了解,又是初涉商道,不想太過麻煩。在下還是很信任我這個小廝的,他的提議,也非常得我心。我想,倘若柳公子同意,三年內,風家退出鄴城航務。三年后,我們再商議合作。而這期間,風家出入鄴城的業(yè)務,便一應的交由柳家代理。自然,柳家是要保證為我們提供優(yōu)惠的。至于其他領域的合作,柳公子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繼續(xù)細談?!?/p>
“你憑什么以為我會跟你談?”
“柳公子是明白人,自不用我多嘴細說。想必公子很明白的——這樣拖下去,拖垮的可就不只是風家了。咱們兩敗俱傷,對誰都沒與好處,不如,精誠合作,互利雙贏?!?/p>
“互利雙贏?”
“是我家小廝說的,他說就是誰都不輸,大家都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他們兩個具體的談判,我實在聽著無聊,早就神游太虛去也,又覺得頭腦中昏昏沉沉,困倦的厲害。
風無痕倒是細心,立刻發(fā)現(xiàn)了我的困倦,伸手將我拉至椅上坐了,又親手斟茶給我,將整碟的點心端到我跟前來,“茗閣有名的點心,別處是吃不到的,你嘗嘗?!?/p>
我輕輕嗯一聲,倒也不想吃什么,只一會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