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宇澄順手自榻上的小幾的抽屜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匕首給我。我愣一愣,方明白他是要看我用什么寫字的。我低頭看看腳下厚重的雕花羊毛地毯,不由困惑起來。他嘆一口氣,起身拉我去了書房。
快速的削好筆給他看。他揚頭看看桌上的筆墨,示意我寫幾個字來看。
寫什么?忽然想起旖旎居的那副對聯(lián),便提筆寫了下去。
說起來,這個寫字的方法并不是我獨創(chuàng)的,而是大學(xué)時候一個要好的同學(xué)教給我的。實在他寫的一手好毛筆字,而且會用一次性木筷一折為二的練字。我們前后位坐著,我看著有趣,便也同他學(xué)過幾日。拿筆的姿勢,介于硬筆和毛筆之間,比毛筆好掌控,字寫出來卻有毛筆的神韻,速度也要快好些。那時在鄴城,毛筆字怎么都練不好,便想起這個來了。
岸芷汀蘭,仿佛當(dāng)年春景致;
煙光云樹,依然此處好湖山。
“字倒還整齊。只是,你怎么慣用這樣奇怪的筆?”
我不由的撓頭,“我自幼在山野間長大,只跟著母親學(xué)得幾個字,沒讀過什么書,也沒學(xué)過毛筆字,慣用樹枝在地上寫的。后來跟著公子,實在練不出字來,才慢慢琢磨出這么個取巧之策?!?/p>
“嗯,倒也聰慧。”
見他不再說話,便有一位自稱是馮管家的中年男子上前來細(xì)細(xì)交代竹園的種種適宜,又安排了我的住宿,這才交代,“你接替的是公子身邊貼身小廝的差事,除了你還有青竹一起伺候公子。但你與他們不同,閑雜的差事不用你動手,只是時時跟著公子,留心公子的起居飲食、伺候些筆墨就是了。至于公子去前面用不用你伺候著,聽候公子差遣便是了。”
“是,”我規(guī)矩的行禮,道“莫漓一向懶散慣了,又從未做過這些事情,還請馮管家常常提點、不吝賜教。”
他不再說話,又將我?guī)Щ貢俊?/p>
風(fēng)宇澄坐在桌邊,正認(rèn)真的翻看一卷什么東西。我不遠(yuǎn)不近的在他身后站了,只是不說話。他蹙眉看了我一眼,“不用和我拘著,就和在你們公子身邊一樣就是了。風(fēng)無痕怎么待你,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么?”
我隱約瞧見他唇邊的冷笑,不由微微低了頭。
“那婢子說你身體不好?”他沖我招招手,待我近前,便牽了我的手試脈?!懊}象浮而不穩(wěn),有心疾之兆,身體虧損的厲害。還有舊傷?什么傷?”
“以前右腿和肋骨有過骨折,休養(yǎng)不夠,便留下了些傷患,不過都不妨事的?!?/p>
“你身體虧損的厲害,可是我怠慢了你們?”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的問我。一時竟愣了。這時候如果替風(fēng)無痕爭怕是不合適,可若是此時不爭,日后就更開不了口了。思及此,我含蓄的開口道,“公子素日忙碌,自是有顧不得時候。以后,還請公子多照應(yīng)的?!?/p>
他蹙眉看了我一會,“你還蠻有心的。我聽說風(fēng)無痕跟柳薄云談判的時候,你在場?”
“是,我在場?!?/p>
“呵呵,我倒是小瞧了風(fēng)無痕的,沒想到柳薄云那樣難纏的人竟被他輕易的說動了。你還記得他們怎么談的么?”
我眨了眨眼,迅速回答,“商業(yè)上的事情,莫漓絲毫不懂,那日去時又淋了雨,他們談了不多時,我便不省人事,被大公子差人送回去了,并不清楚其中之事。”
“哼,我也沒指望你能說出個一二三的?!彼纫豢诓?,“你知道么?風(fēng)無痕一走,柳薄云便毀約了。現(xiàn)在整個鄴城幾乎都是柳薄云的了!”
我微微吃了一驚,毀約?按理來說,他只要有利可圖便罷了,根本不用在乎合同期簽約的人是風(fēng)無痕還是風(fēng)宇澄。——不過,他當(dāng)時肯合作,主要是因為柳家也在“鄴城之爭”中損失嚴(yán)重,怕會兩敗俱傷。合約談定,柳家也有月余時間休養(yǎng)生息,養(yǎng)精蓄銳。風(fēng)家本就損失嚴(yán)重,風(fēng)無痕一走,風(fēng)宇澄肯定要立時清理風(fēng)無痕布下的人,精力主要都集中在整頓商鋪上。那么在經(jīng)營上柳家必定搶占頭籌,這個時候柳薄云選擇毀約打壓風(fēng)家,勝算就很大了。只要壟斷了鄴城的商務(wù),他便更加有利可圖了。“鄴城之爭”到底由風(fēng)柳兩家相爭,變成了風(fēng)家兩位公子相爭了。這樣的轉(zhuǎn)變,無疑讓柳薄云得了大利。
不過,風(fēng)宇澄為什么跟我說這個?
“對了,無事時,你盡可以跟馮管家打聲招呼去看你家公子的。”
“這個……承蒙公子看得起我,莫漓跟了您,就一定盡心伺候您。大公子那邊,自然不用莫漓操心的。”
“哈哈!”風(fēng)宇澄忽然大笑出聲,一把將我扯進(jìn)懷里,順手將我的雙手反剪至身后,另一手用力掐住我的下巴,迫我抬頭看他。他雖笑著,眼神卻凌厲,“莫漓,風(fēng)無痕總在我面前說你蠢笨,你倘若有一絲蠢笨,這世上便就沒了聰明人了!”
他捏疼了我,我不由了微微張了嘴喘息,他卻低頭湊到我的臉邊,“外表看著極單純無知,卻是一肚子古靈精怪!”他鼻尖貼著我的,唇就在我的唇邊,每說一個字,溫?zé)岬臍庀⒕蛧娫谖冶鶝龅拇缴?,“不知道風(fēng)無痕跟對你說過沒,你這雙眼,倒是極漂亮的……”他話說的緩慢,神色又冷厲,我慌得幾乎忘記了心跳,只閉了眼睛想要閃躲。偏他迫的緊,躲又躲不開。一滴淚,猛地就跌落了。
他伸一指抹掉我的淚,“記住,少在我面前耍小聰明!”說完,他猛然將我推開,我站立不穩(wěn),撞倒了身后燭臺,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他竟這么迫不及待的要給我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