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曦跑回來時四周安安靜靜的,朱棣不見蹤影,青衣人還躺在地上,沒有新的打斗痕跡。她嚇得小聲喊道:“朱棣!朱棣!”
林子里還是一片安靜,錦曦急得眼淚花都冒出來了,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哽咽道:“我回來晚了。這可怎么辦??!”
朱棣藏在藤蘿后面撲哧笑了。
錦曦嚇得一個激靈,循著聲音找去。朱棣怕她破壞了布置,忙道:“我只想試試在外面能發(fā)現(xiàn)這里不?!闭f著便鉆了出來。
他身著月白中袍,衣服上密密地掛滿了藤草,錦曦見了破涕為笑,又嗔怒道:“嚇?biāo)牢伊酥恢溃『呛?,你這樣子好好笑!”
朱棣臉一板,手拎出一大圈草葉編織的東西扔給她,“裹在身上,進來!”
錦曦想了想,明白了朱棣的主意,也裹上草葉,與朱棣一起擠進那處小凹縫。地方很小,兩人坐在坑里,頭頂上全是藤蘿草葉。
細(xì)碎的光線透下來,錦曦問道:“若是你突然發(fā)出聲音怎么辦?”
“哼,本王不會?!?/p>
“我是想說,如果你不小心弄出聲音,我會把你打暈!”錦曦想的是如果有萬一,她就打暈朱棣,引開來人,憑她的功夫,逃命不成問題。她猛然想起燕十七所說的“施展輕功離開”的話,難道,燕十七是在提醒她不用顧慮朱棣嗎?
朱棣氣得胸膛又一陣起伏,想想要是有個萬一也只能如此,就悶聲不說話了。
“你想知道是誰想殺你,對嗎?”沉默片刻后錦曦問道。
“對。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們還停留在這里?!?/p>
“我們要在這里待多久?”
“待到他們找來為止?!敝扉σ稽c兒也不急。
錦曦嘆了口氣,“那我希望他們早點兒來,早點兒走。”
朱棣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學(xué)武之人,怎么這點兒定力都沒有?”
“你為什么有?”坑小,錦曦與朱棣幾乎靠在一起,她不好意思地朝旁邊挪了一下。
朱棣伸手摟住她,低喝道:“別動!我估計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有人來?!?/p>
錦曦只好不動,聽他輕聲道:“幼時父皇教我們,每天出城健步,跟著馬跑,不行就用鞭子抽。每天寅時就要起床,練得久了,騎在馬上睡著了也不會倒。坐在書案前拿著筆,睡著了筆也不會掉,還不會發(fā)出鼾聲?!?/p>
“那你不是很慘!肯定挨打你最多?!?/p>
“不,太子與二皇兄挨打最多,因為,我每次都跟著他們,不會跑在第一,也不會跑在最后。而太子與二皇兄都想爭第一……眾人矚目的焦點會是他們。”
錦曦側(cè)頭看去,朱棣的側(cè)臉在光影下散發(fā)出一種柔和的光,他的嘴棱角分明,說話的時候嘴邊的線條牽起,像是帶著笑意。錦曦想,就是那雙眼睛與眾不同。
太子殿下的眉眼與秦王殿下的眉眼很相似,都是那種臥蠶眉丹鳳眼。燕王卻是劍眉丹鳳眼,長長地斜飛入鬢。比起太子、秦王,燕王身上似乎更多了一重凌厲,單從他的那雙眼睛里就能感受到,哪怕是同樣的目光,他看人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壓力,像是在蔑視一切。她清楚地記得他背對著太子殿下與秦王殿下,鳳目微張時眼中透出的那股冷然寒光。
“……父皇對我很好,母后也是,雖然我長得并不像他們,父皇總是說我是他最有能力的兒子,母后總是夸我最有孝心……”
靜靜的樹林,淡淡的光線,藤蘿遮掩的地坑里,朱棣似乎忘記了身處險地,沉溺在兒時的回憶中。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就如同這個樹林中的晨光一樣,溫和、恬淡、甘美,是宮里嬤嬤們抖著肥碩身軀迎面帶來的乳香味,是小三保在他出城跟著馬跑時偷偷塞進他衣袖荷包的鮮奶甜餅子……
朱棣的聲音像是在囈語,比藤蔓間透進來的天光更輕柔。錦曦硬著身子不多會兒就覺得不耐,在他的話語聲中慢慢放松,變得柔軟,最后依在他的肩上,靜靜地聽他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