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清明前后,綿綿春雨空蒙,晉王帶著我共乘一騎,途經山中,只見繁茂的杏花一片片如云似霧,漂浮在山腰,雨潤紅姿柔弱無骨,越發(fā)顯得嬌嬈。那些大簇花朵輕香撲鼻,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愉悅而略帶激動。山間三五名少女冒雨采摘春茶,她們粉紅的臉頰比杏花更美麗。晉王此次前來蘇州所帶隨從不過數(shù)十人而已,張玉與鈴兒亦在其中,我見他們二人雖名為主仆,卻是兩情相悅如同神仙眷侶,心中感嘆不已。我離晉王越近,越能感覺得到他與顧翌凡的明顯差別,他待我雖好,但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他對我似是有著防范之意,或許是因我是唐門之女,或許是因他心中對我不過只是有些喜歡而已,并非愛情。我輕輕說道:“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江南果然與蜀中不同?!?/p>
晉王笑道:“看來蕊蕊似乎更喜歡這里。你應知‘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之句,日后長居太原,可盡情品嘗杏花汾酒,體會晉中風情,定然不會遜于江南?!彼运坪跏且蚁嚯S于他身邊定居太原,隱隱有許我終身之意,心中雖是高興激動,卻又涌起無限惆悵,我并不愿意與他那些妃嬪妻妾去爭寵,搖頭道:“不知哥哥可否告知殿下我身為唐門圣女之命運?”他似是早已考慮過此事,從容說道:“唐茹的確對我說過,我也應許過他不會隨意親近你,但未來之事變數(shù)頗多,并無絕對。你對我之情意我早已深知,怎會辜負你?我遲早會明媒正娶你的?!彼詾槲沂菗鷳n唐茹不肯答應將我嫁給他,卻不知道一個未來時代的女子的顧慮,我對他說再多也只是白費口舌。
蘇州城門已近,早有兩名隨從先我們入城打點安排,此時在城門相候,說道:“燕王殿下已至,邀請殿下前往明月山莊?!睍x王笑道:“他居然先我而至,如此看來我不得不去他那里走走了?!?/p>
明月山莊在蘇州城外一里之地,我們不久即至,此處風景優(yōu)美,定是燕王所置別苑。只見明月山莊依山而建,旁臨大湖,湖形如彎彎明月,樓閣皆小巧精致。我脫口贊道:“好別致的山莊,若能長居此地,定可修身養(yǎng)性,與世無爭?!睍x王卻笑道:“你可知此地本是四弟金屋藏嬌之所?只因湖衣本是蘇州人氏,無法忍受燕北惡劣氣候,四弟為她而建此別苑,本是愛惜美人之意,時常前來此處小住?!蔽业谝淮温牭健昂隆边@個名字,腦中早已生出無窮想像,不知是何等樣的美人才配得上如此清雅之名,能夠得到燕王如此寵愛,連晉王也贊她美麗,于是戲言道:“連殿下都如此念念不忘湖衣,足見她之美麗,不知殿下心中可曾羨慕過燕王殿下有此紅顏知己?”晉王將我抱下馬來,說道:“昔日我的確是羨慕四弟,不過如今恐是情形相反,該四弟羨慕我才是?!蔽抑浪捴兄馐前抵肝以谒磉?,但我與他的關系并非像燕王和湖衣那樣,當下紅暈雙頰,不再多話。
我們進入山莊之內,只見一人率眾而出,頭戴銀冠,身著月白錦衣,所罩紗袍薄而透明,淺淡的紫眸中投射出灼人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視。他身旁的眾侍衛(wèi)皆是齊整少年,此時卻被他那月華般的皎潔之姿所遮蓋,只成為了暗淡的點點繁星。燕王的風度氣質的確是上乘,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卻并不親切。我對他始終存著幾分防范之心,唐茹同樣叮囑過我要小心此人。燕王出來迎接我們,說道:“小弟恭迎三哥移駕來此?!彼匆姇x王身邊的我時,眼光略有停頓,似是有些意外,但轉瞬即逝。晉王并不謙讓,直往正廳而去,定是與燕王有事相商。燕王身邊一名丫環(huán)走近我和香云、鈴兒說道:“幾位姐姐遠道而來辛苦了,請隨奴婢前往居所歇息?!蔽覀冸S她而行,鈴兒似乎與那丫環(huán)并不陌生,笑道:“眉兒姐姐越來越美麗了,這里山清水秀,娘娘待你們又好,不知是姐姐幾世修來的福氣。”那眉兒說道:“你這丫頭自己舍不下別人,反在這里裝模作樣,這事卻也容易,我跟你換過便是,只恐你又要擔心你家公子了?!扁弮罕凰灾行氖拢劬λ奶幙戳艘换?,岔開話題說道:“為何不見娘娘出來?”眉兒嘆口氣道:“娘娘這幾日又犯了舊疾,殿下囑咐她安心靜養(yǎng),不必理會別的事情?!眳s忽然住口不言,停下腳步。鈴兒本是跟在她身側,順她目光望去,驚訝道:“那不是娘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