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燕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不會這樣做,他分明已經擺開架勢要與晉王一決高下。張玉走到其中一騎跟前,那人急忙翻身下馬,將馬匹讓給張玉,看來張玉才是真正的燕云十八騎中的一名,剛才那人不過只是個替身而已。燕云眾騎中還有一個人我很眼熟,正是靈巖山所見之人的身形模樣,我問過身邊侍衛(wèi)才知他就是朱能,后來與張玉齊名的漠北名將。一名將領匆匆轉回,在燕王面前跪稟道:“三軍所有將士都已集合完畢,請燕王殿下檢閱!”燕王上前一步,傲立點將臺上,雙目向眾將士掃視一周,已有豪氣干云之象,威嚴說道:“將士們,好男兒當浴血沙場,守家衛(wèi)國。而今強虜壓境,正是我等建功立業(yè)之機。只要我們上下一心,大明將士便是銅墻鐵壁,蒙元余孽必將退避三舍,天必佑我大明!”“大明萬歲!燕王殿下千歲!……”全場將士頓時歡聲雷動,高呼萬歲千歲之聲久久不息。燕王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浩浩蕩蕩開拔而去,整個北平郊外卷起漫天煙塵。他躍上一匹駿馬,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后那一騎銀白色的人影就消失在塵霧之中,我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心中的感覺。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必須和香云設法在明代生活下去。王忠給我們找的宅子確實是好地方,正在北平東城平安巷,那里自隋唐以來就是商業(yè)繁華地帶,商賈云集,人流如織。兩間店面相鄰,“百草堂”和“瑞麗衣坊”的牌匾已經高高懸掛起來,都有后門都通往后院。寬敞的庭院中種植著幾棵大梧桐樹,樹下花圃中是爭奇斗妍的各種月季花,紅色、粉紅色、黃色、白色異彩紛呈,花型更是風韻各異,儀態(tài)萬千,還有一串串的紫丁香攀附在梧桐枝頭,北邊有個小亭,亭內是一口水井。東廂房正好可以用來做裁衣的小作坊,西廂房則可放置藥材,煉藥爐之類,三進三間的正房,可供數(shù)人居住。王忠領著我各處看了一遍,說道:“姑娘覺得這里可還滿意?”我微笑道:“多謝你費心了,我會每月付租金給你們王爺?!?/p>
王忠似乎有些尷尬,說道:“奴才不知道姑娘是如何看出來這宅子是王爺?shù)漠a業(yè)?”我指了指花圃中的月季,王忠會意,笑道:“姑娘真是慧眼?!痹录疽岳淦G著稱于世,四季常開不敗,北平居民都喜歡月季花,家家戶戶多會種上幾株。明代洪武年間,山東萊州月季花被列為貢品,每年派遣專人運送到京城供皇室欣賞。
我眼前所見的月季花大色艷、瓣厚味濃,品質極其優(yōu)異,應該是燕王從金陵帶來的萊州珍品,普通北平居民不太容易得到。
身后徐妙錦帶著一堆丫環(huán)走了過來。
鈴兒本來寸步不離張玉身邊,但是朱元璋嚴令將帥出征不得帶女子隨行,張玉跟著燕王一走,鈴兒就落了單。她和香云脾氣相投,聽說我們要在北平城內做生意,早已打算過來幫我們,我正愁缺人手,當然求之不得。徐妙云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要派幾個丫環(huán)來幫我們打點,我婉言拒絕,她也不再勉強。卻不料那個小丫環(huán)葉兒,這幾天和我們相處融洽,極力懇求要跟著我們,我只好把她接收下來。徐妙錦現(xiàn)在閑住在北平,也沒有什么事做,嚷著要過來幫忙,她雖然是千金小姐,但是武功不差,人又機靈,幫我管管外圍的事情綽綽有余。她手下那個丫環(huán)柳兒,針線活計也做得一等一的好,這樣一來,我們就已經有了六個人。我見她們都來了,說道:“謝謝大家都這樣幫我,但是無論多少,我一定要付給大家工錢,不能讓你們白白辛苦,不然我心里不安?!睅讉€丫環(huán)正要推辭,徐妙錦擺擺手,止住她們道:“好,這工錢我們是一定要的,不過你暫時不忙付給我們,到年底一起結賬吧?!?/p>
離年底還有大半年,若是她們不接受,我心里過意不去,若是真要結算工錢,每月又要多一筆支出,現(xiàn)在新開張的店鋪處處都需要用錢,我借的銀子剛剛夠用,沒有太多富余。我對徐妙錦笑了一笑,然后對她們說:“那我們就分頭去張羅了,香云和葉兒負責醫(yī)館,剩下的就開始準備裁衣店,所有的銀兩都在我這里支出,還需要一個人記賬。”鈴兒自告奮勇說道:“姑娘如果不嫌棄,奴婢愿意一試,公子曾經教過我的?!毕阍蒲谧煨Φ溃骸澳銜涃~說出來就可以了,又扯出你家公子做什么,又沒人問你是誰教你的!”鈴兒忍不住又羞紅了臉,我看著她那幸福陶醉的樣子,也替她覺得開心??上У氖巧裣删靷H往往不會太久長,如果歷史記載無誤,五年后張玉會在靖難之役中不幸犧牲,風華正茂的愛人英年早逝,我無法想像到時候鈴兒會怎樣的傷心,那種傷痛決不會比以前的林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