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天下,何人能比那人更荒淫?
鄴齊后宮三千佳麗,說是三千,確有三千。
一晚召一個,十年才召得完!
那人有何顏面來說她荒淫無度?
英歡走近狄風(fēng),手輕輕探上他身上的盔甲,眉頭一挑,紅唇輕揚,“你居于朕側(cè)已有十二年,掛帥領(lǐng)軍,知朕之心……你以為如何?”
狄風(fēng)看著眼前這雙水光波涌的眸子,喉頭干了一瞬,嗓音一啞,竟說不出話來,半晌只是道:“臣……”
他馳騁沙場叱咤萬軍,卻獨獨對著她,慌了心神。
十年,自她登基起,十年了。
十年間,每一次每一眼,堪堪如是。
英歡收回手,唇卻湊上前,吐氣如蘭,在他臉側(cè)道:“你怕什么?且把心在肚子里放穩(wěn)了,朕再荒淫,也淫不到你頭上來?!?/p>
狄風(fēng)心里一震,慌了起來,“臣并無此意!”
她退了一步,轉(zhuǎn)過身子,“退下吧?!?/p>
然后又歪了歪肩膀,回頭望了他一眼,挑眉一笑。
那一笑,三分英氣,二分嫵媚,五分傲然。
逐州城外,旌旗蔽天,十里連營,兵馬聲沸。
中軍行轅前肅穆一剎,金底黑字的大旗立于帥帳前,兩班刀戟相叉的士兵一身黑甲,眉尾倒吊,守在帳前。
帳內(nèi)龍?zhí)阂宦费由熘帘M頭,抵住座腳。
座上男子一襲織錦黑袍,袖口有暗金刺繡,紋路壓著紋路,一圈連著一圈。
一頭黑發(fā)未束,由其落至肩下,面若溫玉,獨一雙褐眸寒徹心骨。
刀唇薄頜,寬肩長臂,襯得整個人氣勢出眾,竟不似尋常俊逸男子那般溫文淡弱。
座下八步遠處,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披甲武將,頭上無盔,嘴角滲血。
又有四名將帥立于帳中兩側(cè),負手跨立,身形筆挺。
男子抬手,于面前案上抽了一支筆,筆鋒蘸墨,卻懸而不下,眼睛望著案上平攤著的一箋紙,開口道:“且在送你走前,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p>
聲音不急不緩,卻似二月飛雪,字字透著股冷意,驀地讓這帳中之人打了個寒戰(zhàn)。
地上男子面帶苦色,膝蓋向前挪了兩步,卻馬上被兩旁帶刀侍衛(wèi)按住,再也動彈不得。
男子嘴角的血滑至喉結(jié),開口,嗓音甚是沙啞,“陛下,臣有罪,愿服軍法!只求陛下……只求陛下開恩,放過臣一家老小……”
堪堪一條硬漢,說到最后,聲音竟哽咽起來。
座上男子眼睫一抬,朝前看去,薄唇彎了一彎,冷笑道:“押糧守道,出征前的軍令狀可是你自己立的!五千殿前司精兵護糧,八千名鄴齊百姓一路送糧而來,卻在半路被邰涗的騎兵沖了個散!你們這些吃皇糧的將帥朕且不心疼,朕心疼的是那八千手無寸鐵寸兵的百姓,便這般讓狄風(fēng)給擄了去!八千個人換你一家人的性命,你還有何冤屈可訴?”
地上男子猛朝地上叩頭,一下連著一下,那聲音,在這空曠帳內(nèi)煞是惹人心驚。
直待他額上滿是鮮血,才抬起頭,低低哀求道:“陛下,臣之罪,臣自領(lǐng)無怨!可臣的父母妻兒,實屬無辜啊……陛下,陛下!”
黑袍男子筆尖觸紙,手腕輕抖,垂眼道:“拉出去,陣前立斬?!?/p>
他抬頭,環(huán)顧帳內(nèi)將帥,將案上紙箋推至桌沿,低聲道:“宣朕草詔于軍前,往后若還有夜里扎營飲酒作樂的,他就是前車之鑒!”
立即有人上前,將地上男子拖至帳外,帳簾一掀一合,外面有碎風(fēng)闖入,帶著點點草香,將帳中血腥氣沖淡了些。
男子褐眸微瞇,靠上座背,對下面諸人道:“若都無事要奏,便都退下吧。除守城一萬人外,其余人馬明日盡數(shù)開拔回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