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結(jié)成霜,連鼻尖的呼吸都成奢侈。良久,她狠狠地甩一下頭,想要把一滿腦的紛飛忘卻。不過是一份微有萌芽的悸動罷了,只要自己硬下心來,一如當(dāng)年,狠狠地轉(zhuǎn)身,她依舊是那個云淡風(fēng)輕,款款淺笑的秋水,任幾番人事翻飛,猶自進(jìn)退自如。
目光穿透時間的洪流,一如五年前,她伏倒在母親布滿鮮花的墳頭,白色的雛菊張開小小的花瓣,在風(fēng)中搖曳。身著白衣的關(guān)楚渝,已長成翩翩少年郎,他向她朗朗走來,暖暖地伸出手掌,如沐浴金光的天神。他說:“云兒,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心里。”
她轉(zhuǎn)頭,定定地看著他,臉上的清淚痕跡猶在,零星的幾點泥土沾粘在臉上,白色的孝衣在獵獵風(fēng)中招展,不過十歲的年紀(jì),已經(jīng)有一種惹人憐愛的綽約風(fēng)姿。
只需要一步,她就可以抓住他,她知道不管前路多難,生活多磨難,他都會一生一世護(hù)在自己的前面,如天上星、掌中雪、腰間玉、心頭寶,暖暖地替她遮風(fēng)擋雨。她卻轉(zhuǎn)過身甩掉他伸過來的手,拼命地向前跑去,沒有目的,不知歸路。
身后的仆婦被她發(fā)瘋似的舉動嚇得驚了起來,待反應(yīng)過來之后,幾名健碩的仆婦忙追了過來。她感覺到她們迅速逼近,卻笑著無力地倒下去,知道從今以后,生活如魚人飲水,她只能冷暖自知。
她不知道,自己那帶著淚珠的絕望笑容,如萬丈山谷,懸崖峭壁,夾縫里纏繞而生的一朵幽蘭,在月的光輝下泛著點點冷光,盛開在那個十六歲少年的心中,不斷扎根。
“既然不舍,為何不見?既然不見,為何傷情?”秋水猶自沉浸在過去的感懷中,身后傳來男子仿佛媚惑的磁音,懶懶的帶著點兒似笑非笑的嘲諷,將她驚醒。
“你是誰?你跟蹤我?” 秋水詫異抬頭,黑亮如瑩的眼眸中映入一個男子瀟灑的身影,一色的藍(lán)底地妝花緞蟒袍,衣角下壓緙絲繡成的海水江崖,腰束金帶頭線紐帶掛帶挎,頭戴一頂軟紗唐巾,看似毓秀俊美,望而知貴。
此刻,這個衣飾華貴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倚在一棵高大的梨樹下,雙臂交纏繞在腋下,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眼尾略彎,正放浪形骸地沖她上下打量。
“皇后娘娘過獎,小王只不過偶然路過。見佳人憔悴,忍不住出聲憐惜而已?!?葉景嵐雙眼迷離地望著眼前出塵的佳人,看她在抬頭的剎那間將滿臉憂傷隱退,換上淡定安然的語調(diào),倔強倔犟警惕地望著他,仿佛剛才的月下黯然欲泣,不過是彈指間的幻覺。
“你是皇室的人?怪道身上的蟒袍如此華貴,你是衡王吧?!?秋水同樣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聽他自稱小王,心頭豁然開朗,冷不丁揶揄地回敬,“想不到堂堂衡王,也學(xué)人下九流,做這番雞鳴狗盜、窺人隱私之事?!?/p>
“你果然不僅冰雪聰明,還很牙尖嘴利。”葉景嵐哈哈大笑,身子緩緩離開背靠的大樹,一步一步向秋水靠近,霧蒙蒙的桃花眼彎如月牙,掃在秋水看似嘲諷的臉上,“不過放心,我的皇后娘娘,本王還沒八卦到揭人隱私,所以,更深露重,皇后娘娘還是現(xiàn)在擺架駕回宮的好?!?/p>
“如此,秋水多謝王爺厚愛。咱們后會有期?!?秋水被他迫得倒退一步,暗暗吸了一口氣,口中說得不咸不淡,一福身,轉(zhuǎn)身飄然離去。心中暗暗地祈禱:最好是后會無期,相見不如懷念,我們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