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然威脅哀家!”她叱咤叱后宮二十年,便是先皇帝在時,尚且讓她三分,不曾給她如此之氣,一驚之下,不由急怒攻心,“哇”的竟噴出一口鮮血,細碎的血珠子濺落在鳳袍繁復的鳳穿牡丹花紋上,觸目驚心的艷麗。
“太后……姑姑!”秋水也是一驚,忙幾步奔到鳳塌榻前,一手扶著太后的背,一手不經(jīng)意地搭在太后的手腕處,面色突然一變,目光一閃,眉頭隨即皺成“川”字。
“滾……出去……”太后氣息由強轉(zhuǎn)弱,呼吸漸微,卻倔強倔犟地想要掙脫秋水扶過著的手。拼命一掙,扶著的人未甩開,自己身子一斜,半邊落了地,手肘撞在鳳塌榻近旁的雕花燈柱上,一把扯落了覆在頂端的粉色薄紗,荷葉翠色玉盤頓時搖搖欲墜,只聽“咣當”一聲,那玉盤毫不留情地墜落下來,摔得粉碎,夜明珠“吧叭”的掉打在地上,玲瓏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子,便不知滾落何處去了。
“太后,太后你怎么了?”守候在門外的嫣容聽到內(nèi)室有異,太后叫聲凄厲,忙率了幾名內(nèi)侍推開門,箭步?jīng)_了過來,見鳳塌榻周圍一片凌亂,太后伏倒在地,忙邊喚人扶起太后躺倒到珠簾后的沉香木金鳳引凰雙竹大床上,邊朝一旁的太監(jiān)厲聲跺腳喝道,“還不快去請御醫(yī)來?!?/p>
秋水怔怔地杵在內(nèi)室中央,默默凝視著珠簾背后的一片混亂,搭過太后脈搏的手依舊微微向前伸著,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三魂突突地去了七魄,面上一片冰涼的僵硬掩在面紗后,遮去了她此刻蒼白的容色。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是中毒的跡象——竟是三更醉!”她喃喃囈語,仿如夢中。
身側(cè),太醫(yī)院院判吳良才頂戴微斜,急匆匆跟隨慈安殿伺候的太監(jiān)進入內(nèi)室珠簾之后診脈,嫣容早已放下帷帳,端了錦緞小凳安置在鳳床前伺候,見吳太醫(yī)來,忙扶他近前坐下。
秋水被這急促的腳步一驚,這才恍然回神,心知此毒乖滑,無色無味,尋常御醫(yī)根本無法診出,只當太后一時氣血攻心,竅塞迷痰吧罷了。太后雖中毒日久,但下毒之人所用分量極輕,至今體內(nèi)淤積不過致命分量之四五成,若非自己適才激怒,實難引她突然咯血之癥。
一陣的亂。腦海里一個素衣廣袖的清麗女子,面色蒼白地垂在塌上榻上。身側(cè),雙唇緊抿的小女孩久久握著她的手不肯放,她吃力地抬頭,涼涼地對著她說:“云兒,不要進宮。帶著玉佩去找你爹爹,不要為娘報仇,永遠不要……”
她咬咬牙,朗朗的目光一轉(zhuǎn),兩道怨恨的目光穿透過珠簾,落在帷帳低垂的鳳塌上榻上,久久不肯轉(zhuǎn)移。終究還是什么都不做,緩緩轉(zhuǎn)身,低頭欲走,一方絲帕靜靜地躺在她腳側(cè),泛著微黃的光,落入她微眨的眼簾中,定睛細看,分明是太后慌張塞入衣袖的那塊。
“五張機,芳心密與巧心期。合歡樹上枝連理,雙頭花下,兩同心處,一對化生兒。”她側(cè)身蹲下,趁人不注意撿起錦帕,展開四角,入目一手滄蒼勁渾厚的行草,落款書有小子字:天策二十五年八月中秋,余書,鑒心與清霜。
底下又有絲線繡成的幾行小字,絲線舊得厲害,有幾處斷裂殘缺,字跡模糊了一片,細辨乃是: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