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兒!”秋水不理會綠袖的詫異,慌忙丟下眾人,也不及穿鞋披衣,便往門口沖去,剛好與抱著云出塵的太監(jiān)正面迎上。秋水急急瞟過去一眼,只見塵兒縮在太監(jiān)懷中,雙目緊閉,面似金箔,豆大的汗珠從發(fā)間滴下來,雖是昏迷著,小臉依舊疼痛地扭曲著,渾身不時抽搐。
秋水只覺心中一陣慌,瞪著眼發(fā)狠地問眾人:,“御醫(yī)呢?”
對面的太監(jiān)從未見過好脾氣的皇后娘娘如此兇神惡煞,一時差點兒嚇暈了過去,忙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話:“回娘娘……小少爺不知生了什么病,丞相連夜將他送入太醫(yī)院,可御醫(yī)們束手無策,陛下就命奴才帶著小少爺來娘娘這兒?!?/p>
秋水聽得一怔,一顆心反而沉靜了下來,偏過臉,掩了內(nèi)心的焦急,細細地替塵兒把了脈。半晌,只覺心口一陣接一陣地發(fā)冷,自己竟沒了半分力氣,心中又氣又怒,連話音都顫抖了起來:,“他還只是個孩子……為什么……這樣狠……”
“小姐……”一會兒的工夫,綠袖和紅藕已從后面追趕了上來,卻看到自家小姐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到了嘴邊的話,一句也不敢問。
“娘娘……夜里露重,您不要自己先病了。”月兒將手中的衣服披到秋水的肩頭,只覺秋水一張素凈的臉上,全是怒容,眨眼間好似換了個人,逼得自己不敢直視,竟不是自己平日見的。
厚厚的衣服落到肩頭,散發(fā)出一陣的暖。秋水這才覺得身上陣陣的寒意,肆無忌憚地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她忙整了整面色,極力平靜地吩咐道:“綠袖紅藕,將塵兒帶進來放到我床上,月兒,讓他們都在門外伺候著,任何人不得進來?!?/p>
說著,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只留下一道素凈的背影,閃進了眾人的眸子。
屋內(nèi)的燭光很暗,秋水不理會身后眾人光怪陸離的目光,隨手拿起梳妝盒上做工精致的菊花云紋簪子挑了挑燭臺上蠟燭的芯子,搖搖欲墜的火苗忽然拉長了起來,室內(nèi)頓時敞亮了許多,在地上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她抿著嘴,臉上難得的肅靜,秀氣的黛眉里釋放著不同往日的沉著,轉(zhuǎn)身拉起墻壁上掛的古畫卷軸,從改制過的暗閣格內(nèi)取出落水后收藏在此的銀針,側(cè)身坐到床前。
她冷靜地舉針,認穴刺針,扎在塵兒周身的幾處緊要大穴里,絲毫不敢馬虎。豆大的汗珠密如雨下,不一會兒,額間的鬢發(fā)濡濕了大片,單薄的里衣被汗浸透,濕答答地黏粘在背上,整個人虛汗淋漓,仿佛在水里浸了一遭。月兒三人站立在她身后,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來擦。
待扎下最后一針,見塵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身子不再一陣一陣地抽搐,秋水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取過一旁放置的剪刀,毫不猶豫地朝自己手腕劃了下去。
“小姐!”
“娘娘!”
身旁的三人大驚喝,慌忙阻止,已然不及,只見秋水將自己劃開一道口子的手顫巍巍地遞到塵兒口邊,小心翼翼地將血擠了幾縷到他口中,這才面色冷俊峻地掃過三人,虛弱地警告三人,:“禍從口出,你們什么都沒看到。明白了嗎?”
話音未落,人卻如風(fēng)中落葉,不勝涼風(fēng)地倒了下來。
“小姐!”
“娘娘!”
飛鳳宮里,三張惶惶的小臉,齊齊圍著自己的主子,不住地呼喊。窗外,寒浸十分明月,簾卷玉波流。夜風(fēng)嗚嗚地刮過,一絲一縷地擠進窗欞縫隙里,吹得長長短短的燭光,一室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