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寫意突然害怕,她無法想象自己成為母親或者杜鳳儀一般的所謂的賢內助。
“你同喬小姐說這些做什么?”一直保持旁觀的顧寧遠突然開口,語氣倒未不善,只淡淡問了句,“我聽說,喬小姐是家楨的學生?”
寫意當即怔住。
其實顧寧遠在詢問時,神色間并未明顯地附加深意。他只略略抬頭,看一眼喬寫意,又將目光落回面前的餐盤上。
但寫意敏感往事,如今乍然提及相關的話題,且對方還是家楨的父親,情緒一剎那起了波瀾,更是將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如何應對顧寧遠的仿佛不經意的提問上,根本顧不得細細觀察他的態(tài)度。
她面色一僵,不自覺地低眉斂眸,掩飾性地抬手順了順發(fā)梢,才恢復笑意,點頭答“是”。這些小細節(jié)一個不落地被顧平生收納眼底。他端起酒杯,小口品嘗父親的私藏紅酒,不動聲色。
一旁的寫意全然不知。
她頓了頓,心內閃過幾絲猶豫,到底還是開口補充,“我也是回國后才知道,當年的老師成了妹夫。”在這句話后,顧寧遠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問了寫意一個問題,重新抬頭,注視對面的她。
“哦,這樣啊……”仿佛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卻有意味深長的尾音。
寫意只能微笑不語。
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喬寫意的人生大概可以劃成三個階段。二十歲之前,是父母眼中乖巧聽話的大女兒,基本上不需要他們操心。
二十一歲時,談了一場脫離現實的風花雪月的初戀。擁有了顧家楨的寵愛,偷偷和書墨分享著幸福,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美好。
二十二歲之后,遠赴法國,在陌生的異國他鄉(xiāng)改頭換面,拋棄過往。
據說有些戀人分手之后還可以繼續(xù)做朋友,但喬寫意自認辦不到。她是當真想要遺忘那段愛情,不管是甜蜜、悲傷還是憤怒,最好忘得一干二凈,統統扔掉。
然而三年的時間似乎不夠長,她仍然能夠回憶起那么多的細節(jié),亦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人記得那個故事。這個事實讓她無奈而疲倦。
她原諒作為妹妹的喬書墨,但她無法原諒作為第三者的喬書墨。她的心底深處依舊有顧家楨的身影,那是她的顧家楨,而不是現實中擁抱另一個女人的那個男人。
極愛或者極恨,其實都是簡單的事。愛不得,恨不能,卻是這樣的矛盾。
曾經不是沒有想過報復。捅開一切,于是姐妹反目,喬家雞犬不寧?可到底沒有付諸行動。原因?是對妹妹最后的妥協還是心累至無力報復的地步,她不知道。
許久之后,寫意看到一段話,忍不住譏笑。那段話是這樣寫的:報復一個人最佳的方式,并非使用決裂或者狠毒的手段,而是讓他或她一輩子活在忐忑與罪惡之中。
她讓書墨愧疚卻不得不感激,讓家楨始終不忘她的美好。原來當年的不告而別,才是最大的報復。
如此甚好,誰也不欠誰。
顧寧遠繼續(xù)沉默,仿佛之前當真是隨便問問而已。寫意暗中松了一口氣。倒是杜鳳儀聽說后,笑道:“原來寫意與我們家這么有緣。”
寫意維持笑容,卻終究憋不住,在心內做扼腕狀:那是孽緣!孽緣!
顧平生放下酒杯,問:“家楨與書墨在一起是你出國后的事?”
“大概是吧?這具體過程,我也不清楚。”寫意迎上他的視線,神色藏不住幾絲冷意,“我與顧老師并未有太多接觸?!边@是撇得更徹底了。
直到這會兒,顧寧遠的臉上倒有了微笑,一掃冷漠之感,平添了幾分儒雅親和,“喬小姐是去法國留學?我年輕時亦在法國待了幾年?!鳖檶庍h、喬帷那一輩,留學還是講究些技術含量和內涵水平的,如今,留學跟串門一樣常見,而且有越來越廉價的趨勢。但留學的話題比起家長里短、過往糾葛都來得輕松自在,寫意當然高興,便與顧寧遠講一些自己留歐期間的見聞,交流得居然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