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貴妃娘娘身上有些不好,讓奴才先撤了娘娘的綠頭牌!”玉喜心里也是滿腹疑惑,別的娘娘就算不能侍寢,也都是由太醫(yī)呈報,畢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哪有自己巴巴的來要求撤牌子的?
龍承霄只覺得心里沒來由的一陣火往上躥,昨晚他聽了太后的勸,不得不去凝華宮盤桓一陣,想著也就是跟往日一樣,到時候互不干擾就罷了,卻正好讓他瞧見那女人跟瘋了似的,一舉一動近乎癲狂,氣得他登時拂袖離開。
腦海中驟然浮現(xiàn)簡若惜眼中那抹轉瞬即逝的暴戾與噬人——那女人,越來越讓他琢磨不透了。
“皇上,您要不要去瞧瞧貴妃娘娘?”玉喜小心翼翼的問,卻又瞄到龍承霄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頓時又后悔自己多嘴起來。
“是該去看看!”龍承霄點頭道:“今日晚膳就擺在凝華宮吧,告訴貴妃娘娘,讓她好生接駕!”
“是!皇上!”玉喜想起昨晚凝華宮一片混亂的情景,也是打心眼兒里泛起陣陣涼意。
凝華宮里此刻正是好一陣的忙亂——太后娘娘親自來探病了!這可是天大的殊榮??!過去連后妃懷孕這樣的喜事,太后都從未親自到場,簡貴妃不過是微有小恙,居然引得殷太后第二日就擺駕凝華宮!
然而殷太后將一眾下人趕出去后,卻是立刻沉下了雍容華貴的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顏低垂眼簾,“臣妾也不想的,都是這身子不爭氣……”
殷太后深深的看了朱顏一眼,但見她玉容沉靜,不像作偽,只得無奈嘆道:“皇帝子嗣上有些艱難,這么些年也才得了兩個皇子,原想著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先頭雖說跟皇帝鬧得有些僵,但你們倆都還年輕,你服個軟也就是了,何況皇上還是很看重你的……”
朱顏心里狐疑,忍不住抬頭看了殷太后一眼,卻見她神情舒緩中竟帶著一絲疲憊,雖說保養(yǎng)得宜,眉眼間終究還是顯出老態(tài),想著她一生是何等精干剛強的女人,卻也逃不過歲月匆匆,心下也不禁惻然。
“您的意思,臣妾明白的,”朱顏臉上揚起一抹鮮紅,“等過一陣恢復的好了,臣妾再想辦法便是?!?/p>
兩人相顧默然間,素云匆匆來報,說是皇帝今晚要來凝華宮用膳,朱顏聞言頓時一怔,殷太后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抹了然,起身笑道:“既然皇帝要來,你就好好收拾收拾吧,哀家也該回去了!”
素云一臉喜色:“娘娘,依奴婢看,皇上是真的對娘娘動心了呢。”
朱顏內心翻騰,對素云的話卻是不置可否。自打祭天回來,她就一直在考慮著殷太后的意思,這個女人陰險異常,但她適才那一番話倒不像是作偽。如今的大皇子雖說跟著太后,可終究因為生母,不可能再有什么將來,而太后也是根本看不上許若琳那個笨女人,自然連帶著二皇子也沒戲,柳輕舞小產(chǎn),沒準還就是太后下的手!皇帝子嗣上有些艱難!——朱顏忍不住冷笑連連,若不是因為殷太后,又怎么會如此艱難?
聽殷太后的口氣,倒是希望簡若惜能夠為皇帝誕下皇子,這個女人,果真的見識非凡呢!
“娘娘,皇上一會兒就過來了,奴婢伺候您梳妝吧?!?/p>
“嗯,”朱顏慢慢走到鏡子前,注視著鏡中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素云,就換上那件天青色的衫子吧?!?/p>
素云一愣,只得放下手中已經(jīng)選好的粉紅色襦裙,這大半年來,娘娘性情大變,連她也捉摸不透起來。
龍承霄望著眼前的一抹青色,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直到身后的玉喜低聲咳嗽提醒,這才尷尬的隨口叫了起,便大踏步的往殿內走去。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流水價送到桌上,朱顏恪守一個妃子的本分,時不時的往龍承霄的碗里夾菜,恭謹柔順的連一旁的素云都看呆了眼。
“皇上,聽說最近西北民心安定,臣妾也很是歡喜呢!”
朱顏見龍承霄兩眼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發(fā)髻,淺淺一笑道:“臣妾還有一樣好東西要承給皇上過目?!?/p>
她飄然轉身走向窗邊的書架,將發(fā)間那支晶瑩剔透的海棠白玉簪完全呈現(xiàn)在龍承霄面前,“皇上,您請看?!惫?,他的眼中有意思驚愕,更有一抹失落。
龍承霄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那本薄薄的書冊,翻開剛看了一眼,就立刻震驚的看向朱顏,“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這書冊之上,赫然是鐵鷹國與陳國的邊境地圖,而后面的幾頁,則是對陳國兵力分布的詳細說明。
“皇上,您再好生看看?!?/p>
龍承霄懷疑的又往后翻看,朱顏見他濃眉緊鎖,說道:“當日黃州屯兵五萬,鐵鷹國派兩萬騎兵自安濟南下奔襲,我軍猝不及防,黃州失守,鐵鷹國屠城三日,全城上至官員軍兵,下至老弱婦孺,無一生還?!?/p>
她柔聲娓娓道來,說的卻是一件極慘的禍事,別說龍承霄臉色大變,連一邊侍立的素云和玉喜也都嚇得立馬低下頭去。
“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朕下去,”龍承霄銳眼中射出懾人的光芒,“黃州三日,十年前的舊事,快說,你究竟是從哪里得到的這本東西?”
黃州之戰(zhàn)發(fā)生在龍承霄登基后的第二年,這期間陳朝對鐵鷹國實行堅守不出的政策,鐵鷹國雖百般挑釁,卻一直沒有得逞。然而那一日,黃州城下竟突然出現(xiàn)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鐵鷹人似乎對城內布防極為清楚,只用了不到四個時辰,就攻入城內。之后便向陳國朝廷提出,要用黃州城換取銀月湖北部方圓八百里的土地。黃州城戰(zhàn)略位置極其重要,往南即是通往京城的第一道門戶天潼關,若讓鐵鷹國駐軍其中,則陳國人無一日能安眠,便是犧牲再多兵力,也要將其奪回。然而鐵鷹國主動提出交換,朝廷權衡利弊之下,只得簽下那充滿恥辱的割地條約。
誰知到了約定撤軍的那一日,陳朝軍隊開往黃州,才發(fā)現(xiàn)城內尸橫遍野,鐵鷹人將滿城軍民屠殺一空,往日熱鬧非凡的黃州,已然變成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