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此事，琢磨著中文系那愣小子，明遠依然不想輕舉妄動。誰知道李媛心里想些什么，說不定喜歡那不怕丟人的愣小子。還有，他抬眼望望床頭高懸的英國地圖，暑假要讀的書早借好了。男人要成名成家，明擺著，成名在前頭。

大學二年級的一天，明遠跟郝志平一起去教室自修，見李媛迎面走來，兩人沖她打了個招呼。李媛走過去，兩人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明遠悄聲對郝志平說：“依然獨來獨往，看來中文系那小子文采有限，沒能把李媛給騙了?！泵鬟h本以為郝志平會哈哈一笑，可他卻表情尷尬，吞吞吐吐說李媛曾向他打聽明遠的事。明遠不解地問：“你怎么跟她在一塊兒？”問完又笑了，“肯定你小子圖謀不軌，也跟著往前湊?！?/p>

郝志平承認了，說他主動找李媛搭訕。李媛見到他還挺客氣，居然說知道他，“你常跟我們班的方明遠在一塊兒?！焙轮酒揭宦犛X得有戲，李媛這么說完全表示她已經(jīng)注意自己很久了，不禁有點兒沾沾自喜。誰知沒說幾句話，李媛猶豫地望著別處問：“你知道……方明遠……他，有女朋友嗎？”郝志平愣了一秒鐘，明白自己成信使了。他如鯁在喉，“方明遠一門心思出國……顧不上這個?！?/p>

從這以后，明遠跟李媛偶爾說句話，每每感到不自然。教室里，有時會碰到李媛的目光，兩人眼里都流露出異樣的光亮。明遠在心里問自己：“這叫不叫眉來眼去？”上世紀80年代，男女生近乎于授受不親。

一個多月過后的一個中午，明遠很晚才到學生食堂，飯廳里人已經(jīng)不多了。他買了飯，找個最近的長條桌坐下，剛吃一口一抬頭，見李媛獨自坐在隔著幾條桌子的地方，面對著他。一見明遠，她正在飯碗里攪動的勺子停住了。李媛今天穿了一條背帶裙，讓明遠想起日本電視連續(xù)劇有個叫小鹿純子的女學生，雖然只是在母親看電視時偶爾張望過幾回。李媛那種清純就像小鹿純子，而且比她漂亮。原先在大學期間決不談戀愛的打算一下子拋到腦后了，他端著碗坐到李媛面前。

那頓飯他們吃了很久。

食堂要關(guān)門的時候，兩人同時起身去洗碗。從飯桌到水池距離不長，走在一起感覺新奇。一起洗了碗，走到靠墻壁的飯碗架邊，明遠把自己的碗放在最高層的最里面，又伸手接過李媛的碗并排放好說：“碗放在高處被偷的幾率減少一半兒，飯碗居高臨下，矮個子就饒過我們了?！?/p>

李媛笑笑說：“對高個子可就沒轍了?！?/p>

明遠望著并擺在一起的兩套餐具，似乎別有用心地說：“那只好隨便了。反正，都已經(jīng)……有主兒了。”

兩人笑嘻嘻地從食堂出來。明遠本來要回宿舍拿本“許國璋”，但一頓飯的功夫，“許國璋”已經(jīng)變得可有可無了。他愿陪李媛去圖書館。通向圖書館的路有幾條，他們穿幽徑進邊門，走了一條最長的小路。

李媛說她認識明遠中學時的班主任，班主任說明遠是他們學校唯一一個各科成績都出色卻選擇學文科的學生，其他人要么文科強理科弱不均衡，要么就是理科學不下去了才轉(zhuǎn)學文科。

“為什么讀外語系？”李媛問。

“你先說你為什么。”明遠瞧著李媛。

“沒什么，我喜歡?！崩铈碌馈?/p>

明遠剛想說“我也是喜歡語言文學”，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故作瀟灑地說：“我是因為外語系女生多。”話一出口，馬上后悔自己玩笑開過火了。郝志平曾在宿舍里如此宣稱，滿屋的男生都被他逗樂了。男生在一起開的玩笑怎么能在李媛面前說？唉，本來是想賣弄幽默，誰知弄巧成拙。沒辦法，沒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