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禮物發(fā)完后開始大人領(lǐng)獎,瑞姬的叔叔隨便拿個包好的禮物,峻吉就從一個竹筐里抽出一個號,對號領(lǐng)獎,有人居然領(lǐng)了一袋泰國香米。瑞姬眉開眼笑地領(lǐng)回一個小收錄機。這時叫到李媛的號碼了,她興沖沖走上去,撕開印著圣誕老人的彩色包裝紙一看,驚呆了,里面是一臺電腦!
峻吉先生和她握手說:“恭喜你,得了晚會的最大獎?!崩铈赂屑さ卣f謝謝,高興地抱著盒子,在掌聲中走下臺。瑞姬揮手嚷嚷:“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晚會12點結(jié)束,回到家,瑞姬要打開盒子看看,李媛說:“先別動。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兩人都起晚了,匆匆吃了早飯就急忙分頭打掃房間。瑞姬負(fù)責(zé)西邊的樓,李媛負(fù)責(zé)東邊,李媛拿著單子先到221號房,這間房的客人已經(jīng)走了,房門大開。李媛拿著干凈床單走進去,正收拾床鋪,聽到有腳步聲,扭頭一看,是峻吉。她連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叫了一聲:“峻吉先生。”峻吉在臥室桌邊的椅子上坐下,微笑著說:“先坐下歇會兒?!崩铈虏恢氲刈诖策?。
峻吉一改平時隨意大方的樣子,似乎不知說什么好,停了一下說:“很抱歉,讓你干這么粗的活……我……”他難為情地左手撓著頭發(fā),局促不安,欲言又止,復(fù)雜的神情里包含著溫情和難以啟齒。李媛低著頭,腦子里翻江倒海,當(dāng)她抬眼望著峻吉柔和的雙眸,再次低下頭輕輕地說:“對不起,峻吉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結(jié)婚了,我有丈夫?!本犃艘惑@,盯著李媛問:“你為什么不帶戒指?”
李媛輕嘆一聲說:“我是中國人,沒這個風(fēng)俗,結(jié)婚的時候就沒有戒指?!本媪丝跉庹f:“原來是這樣?!?/p>
李媛急忙解釋:“我沒有打開禮物,它原封沒動還在盒子里。我還給你?!本α耍f:“這是你運氣好得的獎,為什么要還給我?你還給我,我也沒有什么用,我自己有電腦?!本獎偛啪执俨话驳纳袂闆]有了,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又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李媛,說:“從見到你頭戴草帽、推割草機的那一刻,就很想認(rèn)識你。我30年前來美國什么都干過,經(jīng)歷苦難不是壞事。以后遇到困難,可以來找我?!闭f著,峻吉拍拍李媛的肩膀,起身走了,腳步聲漸漸消失。幾秒鐘以前他還近在咫尺,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幾秒鐘以后,他就遠(yuǎn)了,就像天上的星星。
李媛?lián)涞酱采鲜曂纯?。她在心里說:“峻吉先生,你是個好男人,可我沒有這個命啊。我急匆匆跟著瑞姬跑出去買衣服,心里對自己解釋,只不過要在這里穿得漂亮度個假。其實我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目的就是要走出痛苦不堪的婚姻??僧?dāng)你真的走來了,我卻邁不出這一步!吳凱即便一無是處,可他是我的結(jié)發(fā)丈夫。在我走投無路時救了我,帶我上學(xué),教我開車,生病時做飯照顧我。這些我忘不掉。想象自己能夠做出的事,是自己的期望;真正能夠做出的事,是自己的能力,包括良心能夠承受的能力。我之所以退縮,是因為跟著你也不會幸福。如果跟著你走了,跟你一起談笑的時候,我會想起吳凱獨自痛苦地一根接一根吸煙的樣子;住在你的大房子里,我會想起吳凱孤零零地坐在僅有的一間屋里。那樣的生活,不會給我?guī)硇腋?,只會帶來良心的譴責(zé)。從一種痛苦,走向另一種悲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