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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 疑云破(3)

鳳鼓朝凰(上) 作者:沉僉


墨鸞被她推在地上,下頜還生疼,又不明白她是何用意,小心應道:“聽聞幾位殿下個個龍章鳳姿,但兒只見過漢王殿下一位,故此,不敢妄言。”

太后眼中一片光華閃爍,她笑道:“是啊,我忘了你才剛入京來?!彼┥恚鋈簧焓?,將墨鸞髻上那碧玉簪拔下,拈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墨鸞猛一驚,不由自主地瑟縮,卻聽見太后嘆道:“這簪子可真漂亮,卻是哪里來的?”

墨鸞默然片刻,應道:“一個朋友……送的……”

“誰送的?”她緊逼一步。

墨鸞緊緊抿唇,只覺得心怦怦得就要破膛而出。

“誰送的?”太后卻陡然提了嗓音,愈加緊逼。

“及笄時藺公子送的……”墨鸞心尖一顫,下意識應出聲來。

“藺姜?原來是他?!碧髤s又笑了,將那支簪插回墨鸞發(fā)髻,轉身又向高臺之上的鳳榻走去,墨黑鳳袍在臺階上拖曳出大朵大朵濃墨荷花,卻偏映出她高髻染霜的銀白。“你們最好不要欺瞞我,否則——”她忽然在臺階上回過頭來,那眼神,宛如兇狠的獸。

墨鸞按著心口,望著太后寧息許久,才緩緩低下頭去,應道:“太后殿下明鑒,公主是您的嫡孫女,哥哥是您的孫女婿,我們白家,豈會欺瞞您?”

“嫡孫女,孫女婿,好啊?!碧蟊涞剡有?。她站在高臺上,沒有再回頭,只有幽幽燈火將她孤高的背影拉扯得細長,卻偏又薄弱得癱在地面?!巴砹?,回去歇了吧。記著,我是老了,但我還沒瞎?!彼餍渲嘏P回鳳榻上,直到墨鸞退出殿外,再沒有睜眼。

墨鸞從殿里出來,步伐微亂不穩(wěn),竟覺得渾身無力。她急急走過殿宇回廊,直到了麟文閣門前,才終于一下撐在廊柱旁,蹙眉輕喘,手緊按在心口,銳痛隱隱,猶如針刺。

一夜注定無眠。

墨鸞輾轉榻上,無論如何無法入睡。胸口還隱隱作痛,她按住,略蹙起眉。

她不知那是否算下馬威。甫入宮門,太后冰冷蕭瑟的殺氣刺得她潰不成軍,踉蹌連連。

是的,那華貴雍容的女人有殺氣。

她抬手,以手背輕掩雙眸。她知道,她的生活就此徹底改變,不似鄉(xiāng)間恬淡清澈,亦不似侯府攜手柔情。

如今這個地方,是會吃人的。

忽然,隱約有歌聲飄來,似有似無,蕩入耳中,如鬼魅般凄冷,卻又攝人心魄。

墨鸞悄身下榻,靜立在門畔細聽一陣,終于尋出門外去,很快便尋到后園一角小屋。

屋內,沒有點燈。只有歌聲哀婉。

五月夏風微熏,揚動發(fā)絲裙裾。墨鸞遲疑半晌,攏了攏紗帔,走上前去,從窗口向內一望。

一抹月光淡灑,映出屋內女子清麗面容。

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一雙眼睛尤其有神,又大又深,泛著幽幽冰藍。她抱膝席地而坐,靠在墻角,神情遙遠。

她輕輕地唱:

“西風常烈水常東。嘆匆匆。憶華榮。又念當年,獨有舊情衷。玉殿金陵應猶在,殘山里,朱樓夢,曲已終。

“看此間興亡種種,亂紛紛,還冗冗。誰堪與共?望江水,碧流如洪。白浪淘沙,暗涌卷重重。何處風流仍醉臥?蒼苔冷,瓦堆寒,盡成空?!豹q如魅影輕吟。

這詞曲悲涼,歌聲哀婉,墨鸞不由吃驚輕嘆。

那女子也看見了她,停下來,起身走到窗前,問道:“你是誰?”

“我……”墨鸞心緒一搖,頓了頓,輕聲應道,“我是慶慈殿新來的宮女?!?/p>

那女子眼角微揚,望了她一會兒,道:“我叫陸祥譽,是個……唱曲兒的?!彼壑酗@出涼薄的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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