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嬉笑怒罵聲中,屋子的溫度立即升高,大落地玻璃窗下的城市也不再孤單。大姐看著好似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可晚上送我們離開時,她道了聲“再見”,又輕輕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等我們走出大姐所住的大廈,麻辣燙抬起頭看向高聳入云的大樓。間隔著的一亮一暗的窗戶,如盛開在暗夜中的星星。這個城市已經(jīng)看不到真正的星光,卻平添了無數(shù)這樣的星光。
“蔓蔓,你說奇怪不?如果一個男人在北京這樣的地段有一套這樣的房子,不要說他三十多歲,就是四十多了都會被人叫做‘鉆石男人’,可為什么同樣情形的女人就成了一場災(zāi)難?”
麻辣燙的表情迷離困惑,甚至透著隱隱的悲傷。這冒牌文藝女青年又借他人的戲碼宣泄自己的郁悶了。我挽住她的胳膊,拖著她往前走,“你若見到大姐在辦公室里罵人的樣子,就知道災(zāi)難是災(zāi)難,不過絕對不是大姐的災(zāi)難。其實相親不見得那么糟糕,你就把它當(dāng)做見客戶、談生意唄!小時候,父母哄著我們、逗我們開心;長大了,也該輪到我們哄他們、逗他們開心了。再說了,就是不哄他們,也要哄自己開心呀!去一次,只需受兩個小時的罪,就可以封住他們的口;不去的話,光他們的嘮叨聲就至少要蹂躪我們二十個小時?!?/p>
麻辣燙靠在我肩頭笑,“不愧是會計師,數(shù)字的賬算得倍兒清。”話語仍沒松勁,可口氣已不如先前那么絕對了。
這幾天過得風(fēng)平浪靜,我唯一的苦惱就是打發(fā)票。一摞摞的、沒完沒了的發(fā)票,堆得山一樣高。因為要不停地翻看發(fā)票,我左手的三個指頭全腫了,只要與硬一點兒的紙張接觸,就會條件反射地刺疼。
Young和我一塊吃飯時暗中勸我:“偶爾可以消極怠工一下,你也明知道是Linda……所以沒有必要那么認真的?!?/p>
我夾了一筷子豆芽菜,送進嘴里,笑呵呵地說:“趁機練習(xí)一下數(shù)發(fā)票也不是什么壞事,我現(xiàn)在數(shù)錢的時候一次可以過三張鈔票?!?/p>
Young見我不開竅的樣子,只能作罷??陕槔睜C卻不干了,恨不得立即沖進MG,把Linda揪出來游街示眾,最好再浸豬籠。我只能求她:“姑奶奶,在公司里打工,這些事總是避免不了的,如果為了每件事都要打上門去,敵人沒死,我們先累死了。是誰說過這是一個殘酷的野蠻叢林世界?我看如果這點兒事都受不了,趁早找飯票去做家庭主婦?!?/p>
大姐在一旁端著杯酒閑閑地說:“錯!這年頭,你以為家庭主婦就不需要斗勇斗智嗎?一紙婚書什么都保證不了,你稍微蠢一點兒,小三、小四、小五很快就讓你下崗,弄不好,連遣散費都沒有。”
我捂著嘴笑。麻辣燙看看我,看看大姐,沒法反駁,卻沒了脾氣,對大姐說:“說你們兩個不是師徒,卻一個德行;說你們兩個是師徒,徒弟被人欺負成這樣,師傅卻一點兒都沒反應(yīng)!”
大姐詫異地說:“誰說我沒反應(yīng)?我不是請她吃泡椒鳳爪了嗎?以形養(yǎng)形!”
以前和大姐一個公司的時候,從沒發(fā)現(xiàn)她這么幽默。我差點兒笑得跌到椅子下面去,結(jié)果手一扶吧臺,立即發(fā)出一聲哀鳴。麻辣燙趕忙扶住我,憋了半天也沒忍住,大笑起來,“明天我請你去吃黃豆煲豬手。”
從酒吧里出來,麻辣燙打車先走。大姐看她離開了,斂起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說:“我林清的招牌在北京的金融圈子里也有幾分重量,你卻連一個小嘍啰都降不住,別在外面說以前是我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