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程雨非是個勤學上進、孜孜不倦的醫(yī)生，她遇到疑問不會就此罷休，立刻想到求教于?？漆t(yī)生?？戳艘幌聲r間，她撥通了腦外科醫(yī)生穆淳的電話。跟穆淳分手后她把他的號碼刪了，然而那一串數(shù)字卻仿佛在她腦子里生了根，根本不需要想起。那以后她也沒給穆淳再打過電話，不過她認識的腦外科醫(yī)生不多，現(xiàn)在的事情又很緊急。

電話只響了半聲就聽到了穆淳永遠溫潤柔和的聲音，仿佛他一直在那里等著接自己的電話，“非非，出什么事了？”

程雨非字斟句酌地描述了蘇一鳴的癥狀，“會單純是夢游嗎？或者跟他以前腦部受的外傷有關(guān)？”

穆淳在電話那頭微微沉默了一下，“男人還是女人？”

“男人?！备詣e有關(guān)系嗎？

“現(xiàn)在是早上六點，非非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

“行為古怪？他究竟有什么古怪行為？”

“……”

“非非你也是醫(yī)生，你見過這樣的病例嗎？有沒有這樣的可能，他……根本就沒??？是裝的？他只不過是想做點什么不用負責任的事情？”

程雨非覺得被侮辱的不僅僅是蘇一鳴的人格，還有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不可能，肯定有問題。我馬上帶他去醫(yī)院檢查一下，一定要找出是哪里出了問題。”

穆淳沒有堅持，事實上他很少跟人爭執(zhí)，“你帶他過來，我看一下就知道了?！?/p>

程雨非還想說什么，忽然聽見電話里一個尖細的女聲在發(fā)嗲，“淳……你過來嘛……這么早，你在跟誰說話？又是你的老情人？”

是穆淳的那個小嬌妻。血液一下子從程雨非的臉上退到了腳底，很快又都爭先恐后地奔流到了心臟，程雨非迅速地按掉了電話，摸了一下怦怦跳動的心口，仿佛一個被抓了現(xiàn)行的小偷。老情人……程雨非被這個羞辱性的詞激白了臉，她勉強壓下心里的憤怒，卻忍不住沖進了蘇一鳴的房間。

“起床了。早點起來，我?guī)闳メt(yī)院瞧病。”一忍再忍，但聲音還算溫和。

蘇一鳴剛剛睡了過去，又被吵醒，哼唧一聲，往被子里鉆了鉆，“我沒病。”沒等他鉆到位，身上忽然一涼，整條被子都被掀了開來。他有些訝異地睜開眼，看到程雨非表面上平靜的眸子里，蘊藏著兩道黑色的閃電，仿佛平靜的海面上展翅怒飛的兩只海燕。

暴風雨要來了！蘇一鳴心里一個激靈，跳下了床，飛快地穿好衣服，看了看拼命壓制怒氣的程雨非，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他是個識時務的男人，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擄老虎胡須，只能順勢而為。他很乖巧地在程醫(yī)生的安排下吃了早飯，非常技巧地磨蹭著，終于還是拗不過固執(zhí)的程醫(yī)生，只好順從地跟她下樓。

為了表示自己無聲的抗議和沉重的心情，他特地找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穿在身上。開車時他又繞了幾個圈，試著讓鐵面無私的程醫(yī)生通融，也失敗了。就這樣，蘇一鳴開車載著程雨非終于到了J醫(yī)院，停在了急診科入口那里。

兩人下了車。寒冬臘月，朔風勁吹，陰云蔽日。蘇一鳴走不動了，他一想到醫(yī)院里那些冰冷的機器就全身發(fā)抖，步態(tài)僵硬。思慮再三他終于對程雨非坦白了，“程醫(yī)生，我不用去檢查了，其實凌晨我沒有夢游，我清醒得很。是我一時沒能把持住，那是一個正常男人被喜歡的女人挑逗之后做出的正常反應?！?/p>

“挑逗？我挑逗你？”程雨非刻意忽略掉“喜歡的”這個定語。

“你想抵賴？你剛剛說，陰……還說，性……”

“是陰性。巴氏征陰性，證實腦子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損傷?！背逃攴侨滩蛔》藗€白眼，果然是空眼看花，四大皆空；色眼看花，肉欲橫流。可見這人心里有多齷齪！

“可是……可是你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耍流氓。你是醫(yī)生，你應該知道，男人身上很多地方是不能亂摸的。”

“那是給你做檢查，怎么是耍流氓？”

“耍流氓就是檢查？那我……也就是給你做了個檢查?！?/p>

“可我用的是手！”

“呃……我用了嘴巴。不過你們醫(yī)生做體檢也是要用嘴巴的吧？”

“沒有的事！”

“有啊……那個越王勾踐的故事……”

“臥薪嘗膽？”

“呃……嘗的不是膽。夫差病了，勾踐為他嘗糞……可見醫(yī)生嘗糞也是需要的，這個也算是檢查吧？”

“……胡說八道！哪個醫(yī)生會嘗糞！”

“我會……我不介意，我喜歡你……”蘇一鳴露出一個招牌式的誠懇笑容，沒等程雨非反應過來便俯下身，很溫柔地吻住了她的嘴巴。因為在公共場合，這個吻有些輕描淡寫、草草了事，不過還是給程雨非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和沖擊。她目瞪口呆地任由蘇一鳴耍了流氓，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一輛?？怂箾_進了兩人身邊的花圃，蘇一鳴瞄了一眼，再次燦爛地笑了一下，“真的，我不介意嘗糞。嗯……我的車把入口堵住了，害得菜鳥司機把車開花圃里了。我先挪車去了，晚上你想吃啥，我買好，等你回來做……”

一直等到蘇一鳴的車消失在視線里，程雨非才反應過來，這流氓拐著彎罵自己是糞，她終于壞了一向溫婉的形象，破口罵道：“你才是大糞呢！你就是一堆狗屎！”

身邊的氣氛忽然有些怪異，程雨非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跟自己要好的護士江小西，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程醫(yī)生，那堆狗屎是誰??？長得挺帥的！”

程雨非深吸口氣，“小西，你上什么班？”

“夜班啊，程醫(yī)生?！?/p>

“那你怎么隨便脫崗呢？好了，這事我不跟護士長說，你也別把剛剛看到的說出去?！?/p>

“我沒脫崗，八點過了，我已經(jīng)下班了。程醫(yī)生你遲到了……是因為那堆狗屎？”

完了！遲到了！程雨非在心底哀嘆一聲，一個箭步?jīng)_進了急診科。進了門立馬矮了一截，急診科窄小的門廳里，竟然站了好多跟自己并肩奮斗的同事，一個個都笑意盈盈。紙包不住火，看來今早這一幕很快就要在醫(yī)院里傳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