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倒把錢媽媽問住了?？粗畠簾o助的表情，她很是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開口：“誰不需要家庭？你難道還想一個人過一輩子？”

“我哪里沒有家庭了？不是還有你們？”

錢媽媽搖頭，“你這孩子怎么快三十了都長不大??？我們要老死的好不好？到時候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們怎么放得下心？”

“呸呸呸?！毕扰尥耆暎X多多才開口，“不會啦?！?/p>

“不會什么？多多，人總要有個伴，結(jié)婚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到那時候你才知道做媽媽的開心?！?/p>

“誰說結(jié)婚了就一定有個伴？誰說有孩子就一定要結(jié)婚？外面單身媽媽多的是，想要個孩子有什么難的？白頭到老才難呢?！奔?xì)膩的白色泡泡味道清香，身體在暖熱的水中漸漸放松，跟媽媽聊得你來我往，錢多多一時嘴快，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居然從自己女兒嘴里冒出“單身媽媽”這四個字，錢媽媽大怒，一手就往她腦袋上拍下去，“死丫頭，你再敢給我這么說一遍試試看？白頭到老，我跟你爸不就白頭到老了？現(xiàn)成榜樣在這里，你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歪門邪道，聽到?jīng)]有？！”

被拍得頭昏腦漲，錢多多舉起雙手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結(jié)婚了也不一定白頭到老，結(jié)婚了也不一定能有個孩子。這不什么都有萬一嗎？”

結(jié)婚了也不一定白頭到老，結(jié)婚了也不一定能有個孩子——女兒說的倒也算是事實，錢媽媽一時語塞，但一口氣已經(jīng)上來了，她忽地站起來作總結(jié)發(fā)言，“反正我們家的女兒就得跟正常人一樣結(jié)婚生孩子！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朋友都談了，那么好一個小伙子，人家還一直追到家里來，你還在挑剔啥？不結(jié)婚？不結(jié)婚你以后就別認(rèn)我這個媽！”

剛說完一句話就被自己的媽媽劈頭一頓訓(xùn)，錢多多徹底沒聲了，一陣絕望后，索性把頭都埋進水里，直接裝鴕鳥。

感覺溫?zé)岬乃查g從四面八方將自己所有的感覺吞沒，錢多多默默憋著氣，真切地希望自己能是一條魚。

算了。子非魚，焉知魚沒有剩女的煩惱？說不定它們終日不休地游來游去，也就是為了早點兒把自己交配出去，比她還煩著呢。

撐到快把自己憋死才嘩地冒出頭，媽媽恨鐵不成鋼，早已轉(zhuǎn)身走了，關(guān)門的聲音挺大，她想裝聽不懂她的氣憤都不行。

頭發(fā)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大冬天，雖然水溫很高，浴室里也是暖洋洋的，但她仍舊覺得臉頰上冰涼一片。

到底怎么了？哪里出錯了？

她不是一向目標(biāo)明確，不是想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在年內(nèi)把這件事情解決嗎？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一個大好人選，為什么她會如此沮喪？

“放心吧，你不會是一個人的?！?/p>

“現(xiàn)在你覺得，我比你強了嗎？”

兩句話，沒有一點兒前因后果，卻同時在自己的腦海里反復(fù)糾纏。身體還在水里，整個人陷在泡沫中，泡太久了，指尖發(fā)皺，交錯的紋路混亂不堪，而她的眼前也是，只能看到面前的一片錯雜，怎么都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和依依一樣，這一夜錢多多也失眠了。兩句截然不同的話在黑暗中如同旋轉(zhuǎn)木馬一般盤旋個不停，多多心緒紊亂，往常最有催眠效果的泡泡浴完全失效。對自己絕望了，她最后伸出雙手掩住臉，徒勞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