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清泰搖頭嘆氣,從我身邊走過,我扶了他一下:“爹?!彼χ嗣业念^,慈愛地說:“走吧?!蔽曳鲋蛟和庾呷?。門外還停著兩頂轎子,我心里說:“對我又打又罵,倒還給我留了頂轎子?!蔽蚁茸尷锨逄┥狭宿I子,我想上第二頂,可是我剛踏上轎門,后面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頭一看,是剛才的小丫頭,那小丫頭低聲說:“小姐,那是三奶奶的轎子?!蔽乙汇叮骸澳俏也挥萌??”
小丫頭說:“以往小姐出門都和我們一起坐車,看今兒的意思,還是一樣。”說著拉著我上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只有一塊皮子,車里已坐了一個老媽子,還有三個小丫頭,我皺了皺眉:“這么擠怎么坐?”那老媽子身子向旁邊挪了挪:“小姐,坐這兒吧?!迸赃呉粋€穿銀白衣服的大丫頭撇了撇嘴:“剛當了兩天的主子,倒拿起款來了?!?/p>
我瞪了她一眼,可是她又回瞪我,我一看沒她的眼睛大,就低下頭,坐在那老媽子身邊。我郁悶地坐在車里,這算什么事,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穿到這兒做什么,在家里像公主一樣,在這兒老受氣,連一個丫頭的白眼,我還得默默忍受。
車子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鐘,停了下來,瞪我的丫頭,揭簾子先跳下車,然后另外兩個也先后下了車,還是服侍我的小丫頭,回手在我下車的時候扶了我一把。我下了車抬起頭一看,眼前來到一個府第,上書‘和親王府’,只見府外擺滿了靈靈幡、紙人、紙轎、紙馬、金庫、銀庫。百余條白紗帳幔在微風中飄蕩,數(shù)千條金鉑銀錠迎風籟籟作響,門洞里擺張八仙桌,桌上酒菜、湯餅齊全,嗩吶笙簧震得我耳朵生疼,我看著吹鼓手,搖頭晃腦地正吹著一支歡快的曲子,進去出來的人絡繹不絕,卻沒一個臉上帶著悲戚傷感,甚至還有人笑嘻嘻的相互打招呼,我心里奇怪,這哪象參回葬禮,倒象參加婚禮一樣。我正皺著眉看著,身后的小丫頭拉了我一把,給我穿了身白袍子,我雖然不信迷信,但冷不丁穿了我心里也嚇了一跳。
隨著我身后又來了幾輛車轎,我看見太太趕緊迎上去,滿臉堆笑地少爺夫人叫著,我心里說:“人的嘴臉就是不一樣,看我一個樣,看人又一個樣?”等那一撥人進了院,清泰帶頭,我們幾個隨后也進了府。和親王是什么來頭我不知道,但是一看這個府的氣派,就不是一般。我跟著繞著進了內(nèi)堂,一路上不敢抬頭,哈得我脖子疼。進了院子,見清泰跪在地上一陣狂哭,我們也都跟著跪下,聽著滿院子人干嚎,我心里說:“這個和親王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哪有人死了,沒一個人真哭的?!?/p>
想著自己不明不白落到這里,家境不算太好,還整日里受小人氣,又一想爸媽不知道想我想的什么樣子,心里難受。又想這個和親王也挺可憐,雖身為親王,死后卻沒一個想他的。不知不覺我就哭起來,當然我不會向那些人大聲嚎,只能小聲哭,哭著哭著聲音就大起來,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停,那些人可能訓練有素,忽然都沒了聲音,只有我一個人沒止住,嚶嚶聲沒有停止,上面又有人大聲喊了一聲停,我才停住,可還抽泣著,我身前跪著三少奶奶,她用后腿踢了我一下,本來跪得時間長,腿發(fā)軟,再讓她這么一踹,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我練過瑜珈,否則我的雙腿一定得被坐折了。
我哎呀叫了一聲,頭不自禁抬了起來,這一抬頭我嚇了一跳,見跪向的地方,并沒有棺材之類,而是一張供桌,桌上擺了滿滿一桌豐盛的菜,一個身穿寶石藍衣服的青年正大吃大嚼。我一下子懵了。那青年見我淚眼盈盈抬眼看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到我身側,蹲下身抬起我的下巴,笑著問:“你是誰家的孩子?這孩子好,哭得心誠,不象你們象唱戲一樣?!?/p>
我雖然是二十一世紀的青年,不太講究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但是讓這么個爺爺爺爺輩的捏著我的下巴,也有點不好受。我向后甩了一下頭,瞪了他一眼,他笑聲更大,伸出大手,一把拉起我,對身邊的人說:“給她搭個座?!鄙蟻硪粋€仆人,把我的座位搭在我站著的旁邊,那人說:“搭到爺?shù)呐赃?,另外再上一副碗筷,讓她陪爺一起用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