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出奇俊朗的臉,狹長飛揚的眼睛明亮瀲滟,眉梢處,染著淡淡的風(fēng)塵,斯文中,還添了幾分魅惑的滄桑。
進了里屋,風(fēng)隨溪隨意卻輕柔地將李寫意往床榻上一放,眼睛掃到桌上的一摞書冊,不悅地問:“怎么看這種書?”
李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是少莊主時常翻閱的《范子計然》、《心書》、《將苑》、《素書》、《言兵事書》之類的古籍,他又不解地望回風(fēng)隨溪。
“這樣機詭的書,太勞心?!憋L(fēng)隨溪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后坐在床沿邊,看著李寫意,“準備明日上京?”
“是”李寫意淺笑著應(yīng)了一聲。
“為什么一定要那么固執(zhí)?你若是在莊里不能靜養(yǎng),可以去藥谷住一段時間,藥谷氣候宜人,適合養(yǎng)病,說不定還能延年益壽,也省得我來往奔波?!?/p>
“如此甚好,少莊主,不如……”李錚在一旁幫腔道,可是話說了一半,就因李寫意的淡淡一瞟而生生打住。
“隨溪,你明白的?!崩顚懸庥迫晦D(zhuǎn)眸,輕輕一嘆。
“我只知道你要找死,壞我藥谷的一世英名?!憋L(fēng)隨溪瞪著眼,惡狠狠地說,“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所以你必須聽我的,別再做夢了?!?/p>
李寫意也不惱,還是一臉平靜,“人生如夢,至死方休,你若想讓我休,不如將命拿回去吧?!?/p>
風(fēng)隨溪被堵了半日,方才挫敗地說:“罷了罷了,萬一你死了,千萬別說是藥谷出來的人,更別說是我親自救治的!”
李寫意但笑不語,她這樣溫溫和和,讓風(fēng)隨溪也氣不起來,想了想,又好生吩咐道:“你去京城,諸事小心,不能操心,不能急躁,不能激動,不能吹風(fēng),不能淋雨,不能受傷……”說著說著,他又意識到這樣太啰唆,女人似的,頓覺大失面子,忙抬眼望向李錚,那小子臉上倒沒有笑意,反而一副認真記誦的樣子,讓風(fēng)隨溪略略安心了點。
“這瓶救心丸隨身帶著,就三粒,省著點用。”似乎為了掩飾方才的關(guān)切,風(fēng)隨溪的面孔又板了起來,遞過去一個通體晶瑩的白玉瓷瓶。
李寫意伸手接了,淡然一笑,“收費么?”
“藥谷至寶,無價無市,你準備給多少?”風(fēng)隨溪哼了一聲,突然瞇起眼睛,“不如拿你自己抵債吧?!笨蛇€沒等李寫意回答,他又索然無味道,“不過你全身上下都是我一手雕塑的,給了我,也沒什么意思。”
李錚見他說話越來越混,當即沉下臉,“風(fēng)谷主!”
“你小子兇什么!”風(fēng)隨溪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當時跪在藥谷外時,怎么沒兇?想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李錚臉色青白交加,卻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拿眼睛牢牢地看著風(fēng)隨溪。
李寫意忙撐起身子,本想為李錚解圍,但是動作太大,又牽扯出一陣咳嗽,臉上僅剩的血色也在劇烈的咳嗽中褪得干干凈凈。
風(fēng)隨溪也不去逗李錚了,當下攬住李寫意的肩膀,手探入她的衣襟,一用力,將衫子扯了下來。
李錚臉色一變,剛搶前一步,風(fēng)隨溪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制止道:“早看光摸光了,還講什么男女之防?”
李錚默然,任他將李寫意翻轉(zhuǎn)過去,扯下剩余的里衣,露出白皙光潔的背部。
“過來幫忙,我要為她施針?!憋L(fēng)隨溪臉上的笑意已全部收斂,神色變得異常專注,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為之一變,仿佛現(xiàn)在天地間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打擾他,他的眼中,只有兩種事物,醫(yī)者與病者。
李錚也被這種氣氛感染,連忙走了過來,將桌上的一套銀針遞給他,只是眼睛始終不敢在李寫意身上停留。
風(fēng)隨溪的手指修長干凈,動作快而穩(wěn),將銀色的針頭按在皮膚上,指腹輕拈,一點點鉆入穴道內(nèi)。
李寫意自始至終沒有發(fā)出一言,但是額頭上的細汗已經(jīng)說明她到底有多疼。她把手臂乖乖地放在兩側(cè),盡力放松,盡力裝出淡然的樣子,可是手卻不聽使喚地抓緊了床單,纖維嵌入指甲,她卻恍然未覺,本就沒了血色的臉更加蒼白得沒有一點生氣。
而這一切,都被李錚看在眼里,他的手也攥緊了,臉上的痛苦之色比李寫意更甚幾分,仿佛李寫意身上的每一分痛,都能十倍地放大在他身上。
一套針施完,風(fēng)隨溪自然滿額是汗,李寫意也早已被汗水濡濕,指甲處滲出滴滴鮮血,竟是生生用床單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