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猶豫了一下,隨即灑然地走向卓云,在卓云的對面坐定,用同樣漠然的目光看著卓云。
“在下卓云。”卓云開門見山,自報家門。
“信?!蹦凶雍喍痰赝鲁鲆粋€字,隨即緊抿嘴唇。
卓云饒有興致地瞇起眼,看著面前這位戴著人皮面具的男子。
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樣的容顏,才能配得上那雙如寒星般幽深凜冽的眼睛?
“閣下是京城人嗎?”壓住自己的好奇,卓云裝作不經(jīng)意地尋著話題。
“過客?!毙诺脑?,永遠(yuǎn)簡潔有力。
卓云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臉上依然是好看到天憤人怒的笑容,“若閣下想游京城,在下倒能幫上忙,這京城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在下也知一二?!?/p>
“ 好?!毙胚t疑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別扭地加了一句,“多謝?!?/p>
卓云大笑,端起酒示意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之后,兩人竟都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對飲不休。
也不知到底是多少杯下肚后,卓云長身而立,指了指兀自躺在那里的楚云笙道:“我還要將這位公子送回去,明日再與信約于此地,如何?”
信點(diǎn)頭,起身的時候,似喝多了,不小心搖晃了一下,卓云忙伸手去扶他,信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微動。
“可是頭暈?”卓云恍若未覺,任他把著自己的脈門,湊過來,極關(guān)切地問道。
信松開手,寒星般的眼睛清透瀲滟,沒有一絲醉意,“我很好,明日見?!?/p>
卓云釋然地松了口氣,又笑嘻嘻地說:“如此甚好,我可不能同時送兩個醉漢回家?!闭f完,已轉(zhuǎn)身,向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楚云笙走去。
信斂眸,看著卓云的背影……卓云,難道你真的,全然沒有武功?
卓云攙著楚云笙,略顯吃力地往侯府走去,行了幾步,她淡然回頭,信早已沒了蹤影。卓云唇角微揚(yáng),露出一個不甚明了的笑容。
楚云笙顯然是一個極有酒德的人,即使醉了,也并不發(fā)瘋,而是安安靜靜地沉默著,任由卓云挽著他的手臂,身子微微靠在卓云身上,深一步淺一步地走著。
快到侯府的時候,楚云笙突然打了個趔趄,卓云忙摟過他的肩膀?qū)⑺稣?,斜眼望去,楚云笙凈白的臉上滿是紅暈,目光迷離。
“你愛上了一個最不該愛的人?!弊吭平蛔≥p搖頭道,“此時傷心了,也好過以后的切膚之痛?!?/p>
楚云笙似聽未聽,頭垂下,繼續(xù)沉默著。
到了大門口,守在門外的兵士早已認(rèn)出了楚云笙,連忙進(jìn)府通報了,不一會兒,管家便帶了一群丫鬟婆子,將公子接了過去。
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一番,卓云拱手一一應(yīng)答,也不急著走,而是好奇地問:“不知能否進(jìn)府,拜訪一下客居于此的李姑娘?”
“公子自便,方才好像看李姑娘回來了。”管家打著千,也不過多招呼,擁著楚云笙往府里去了。
卓云由一個小廝帶著信信地往別院走,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簇翠綠的竹子,小廝停下腳步說:“李姑娘便住在那里了,因著她愛清凈,公子一般是不許我們過去的?!?/p>
卓云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他離開后,便緩緩地朝著院子深處走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人,及到了幾間雅致的廂房前,才看到推門而出的小魚。
小魚見到卓云,一張小臉立刻耷拉下來,瞪著那雙大大的眼睛,沒好氣地問:“你怎么來了?”
卓云還沒回答,目光一閃,便看到了窗口處映在碧紗櫥后的身影,裊裊娜娜,隱約綽約,即使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也讓人生出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腳方抬起來,里面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感傷如泣,婉轉(zhuǎn)如樂。
卓云頓住腳步,臉色一凝。
心似乎被溫柔地觸摸了一把,有種不可思議的澀——
似驀然意識到,那么強(qiáng)勢的女人,竟也不過是一個嬌弱如柳的女子而已。
卓云低頭,淺笑,頓住的腳步又輕輕地邁了出去。
“少莊主,有個討厭的人來了。”小魚轉(zhuǎn)過頭,沖著屋里大喊了一聲。窗前的影子微動,淡青色的木門被拉開,李寫意婷婷裊裊地出現(xiàn)在門楣處,與院里遍地的陰涼融在一起,淡雅如穿林之風(fēng)。
“卓云?!崩顚懸鈱τ谧吭频牡絹硭坪醪⒉怀泽@,淡淡一笑。
“打攪了?!弊吭谱⒛浚绕鹕蠋状我娒?,此時的李寫意顯得憔悴而羸弱,反而讓人滿心的凌厲無從發(fā)揮。
“不準(zhǔn)出門!”身后傳來一聲斷喝,卓云詫異地回過頭,卻見一個出奇俊逸的男子正拿著一包草藥,氣勢洶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