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果然是女孩兒。
可是,怎么會這樣呢?小康搖身變變變不要緊,那將來的千古一帝哪兒去了?那后面跟著的雍正、乾隆……等等一系列的人物又都到哪里去了?
我咬著手絹,皺著眉頭,這簡直是一道惡搞無解方程式??!
“娘娘,您想什么呢?”
我轉(zhuǎn)過頭,接過蘇嘛遞給我的茶,“沒想什么……不過,我先前總覺得佟妃是該生個阿哥的,結(jié)果生了格格,覺得很納悶?!?/p>
“娘娘為這個納悶???”她笑,“這生兒生女還都不是看老天爺?shù)囊馑悸?,咱們猜估不過是瞎琢磨,不準(zhǔn)的。”
“你說得也對。”
這生兒生女是老天爺?shù)囊馑?,要是老天爺今天抽了瘋,硬讓佟妃生個女孩兒,那我再憂心也沒用,事情都這樣了。
不過,是不是也許我記錯了?佟妃她不止生過一次孩子?興許第二胎就是小康?
可那年份好像又對不上了……
我們在屋里說了幾句話,乳母也重新把小丫頭武裝起來了。這小丫頭脾氣倒很好,這么折騰半天,小眼睛骨碌碌地翻,跟一對兒葡萄似的,一聲也不哭。
我瞧著實在挺喜歡,雖然不是我心目中的小康,不過阿姨也可以疼疼你。
“讓我抱抱吧?!?/p>
乳母看看我,又看看蘇嘛,有點不大放心似的,不過還是把孩子交給我抱了。
“真有意思,眼睛真大呀?!?/p>
我沖她笑笑,嘬嘬嘴,一邊蘇嘛笑著說:“看來娘娘說得對,這模樣兒啊,還真有幾分像咱們太后?!?/p>
一個宮女走過來,“靜妃娘娘,太后喚您過去呢?!?/p>
“哦?!蔽覀円策M來一會兒了,我把孩子還給乳母,跟著宮女一塊兒出去。
以為太后喊我是什么事兒,原來是她老人家為了表示對我的關(guān)心,叫了太醫(yī)來給我診脈。
我腿一顫,差點又像上次年初一晚上在乾清宮門外那樣滑一跤,趕緊推辭,“不要了吧……我沒什么事兒,不用看太醫(yī)?!?/p>
“娘娘,太醫(yī)都來了,就讓他看一看好了?!?/p>
不行呀!
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太醫(yī)!打死也不看!
抵擋了半天無果,是福是禍反正都躲不過。我站在原地裝樹根,蘇嘛充當(dāng)伐樹工人……
拉鋸了一會兒,我可悲地放棄了。反正我也就這樣了,再差點兒也不會更差到哪里去。
果然我的預(yù)感是正確的,那位太醫(yī)非但不是庸醫(yī),而且只用了不到十秒鐘給我把脈,就一臉強壓著的激動,要去稟告太后。
我一臉垂死掙扎的表情,一時間腦子里轟轟烈烈地研究起了把太醫(yī)毀尸滅跡的N種方案,但是這不過是鴕鳥把腦袋扎進沙堆前的最后一點英雄幻想,我一邊沒用地想,一邊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醫(yī)的背影遠去……
太后一開心,賞賜了這太醫(yī)一大筆賞錢。怪不得人人都愛當(dāng)喜鵲呢,這報喜訊得的好處哪是烏鴉能比得上的?
然后接下來的一切可以用“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八個字來形容。各種各樣的女人的笑容——全是笑里藏刀的;各種各樣的問候的關(guān)心的話——就是沒有哪句是真心實意的。
太后拉著我手,讓我坐在她身邊兒。她倒是笑得非常和藹,但也沒法兒抵消我后背上嗖嗖飛來的各種眼刀怨毒。
“阿蕾啊,你可要好生注意著身子啊。”
我閉著嘴耷拉著頭,您老人家愿意當(dāng)我是害羞也行,害怕也行,反正我現(xiàn)在是哀莫大于心死。
怎么會就一次中獎了呢?我以前買彩票,月月買日日對,可是連最末等的那種五元安慰獎也沒有中過一次。
現(xiàn)在可倒好。我抬起頭看看太后,她老人家終于逮著了機會,和我純真地、深情地、綿綿不絕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我一陣寒戰(zhàn),趕緊把頭又低下了。
這真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我和順治那天殺的胖子是親表兄妹??!血緣關(guān)系這么近,說不定將來生出的孩子傻啊呆啊缺根筋啊什么的。好吧,就算咱中國古代近親結(jié)婚的人多,沒有個個都生傻子,但是在這宮里面,懷了孕等于揣了定時炸彈在身上。記得曾聽其他嬪妃說佟妃那時都如何防范小心如何草木皆兵,當(dāng)時只當(dāng)笑話聽,事不關(guān)己嘛。這下可好,估計從現(xiàn)在開始我也要好好珍重自己的小命兒,吃喝拉撒坐臥走都得加十二萬分的小心。
嗚呼,前途無量,我?guī)缀跻呀?jīng)能預(yù)見自己的悲慘下場了。
我像大熊貓地被護送回了永壽宮,然后呼啦啦一群人跟著擁了進來,光各種功用不同的嬤嬤,太后就發(fā)來了一打……我這會兒正坐著,前面有個很像容嬤嬤的老女人在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講授胎訓(xùn)。屋里面尖的帶角的帶刺的東西全被收了起來,貼上了好幾張什么送福多子的圖,屋外頭喜月她們則被另外一個嬤嬤調(diào)教訓(xùn)話,永壽宮里的小廚房人手增了一倍,各種各樣的東西呼啦啦地跟不要錢一樣源源不斷地抬進來。
好不容易逮到喘氣的空兒,我問喜福:“當(dāng)初佟妃懷孕的時候,也這么折騰嗎?”
喜福想了想,“奴婢記得也是很擾動了一陣子,但是沒有這么多呀?!毙⊙绢^臉上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興奮的,直放紅光。
我以為折騰到頂沒什么可再折騰的時候才知道,我這里連掃地干粗活的都換了好幾個,理由是長得不夠端正,怕我看了有什么不良影響……
午覺睡得很沉,我平時都只睡半個時辰左右。也許是今天上午太勞心勞力了,也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吃完午飯就摸床沿,沾枕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感覺很怪,不大舒服。
我揉揉眼,翻個身,尋思著是不是沒睡夠,再找補點兒。
然后看到有個人坐在床前,很詭異地,安靜地看著我。
我第一反應(yīng)是毛骨悚然,接著想起來,他又吃不了我,抱著被子慢慢坐起來,靠著床頭和他對望。
“醒啦?”
你不廢話嗎?
我點點頭。
說老實話,自從乾清宮那個意外發(fā)生之后,我們這還是頭一次對話。
我想那件事對我來說是個意外,對這個該殺千刀的胖子來說,應(yīng)該也是意外。
那個情況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那天他挑美女挑花了眼,而且又被美色刺激了……所以,呃,后來因為我就近便利又沒抵抗力,意外隨之發(fā)生……
不然的話,一般人很難對自己討厭的前妻做出什么事情來吧
而且之后他躲躲閃閃的態(tài)度,也充分說明了他的心態(tài)。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后續(xù)意外冒出來,我想我們可能這輩子也就在兩不相見的情景下過完了。
——無論怎么總結(jié),他還是個大,爛,人!
“身子……還好嗎?”
我點點頭。
“這些天……我仔細想過了很多以前的事。其實……有許多的誤會,不是我們的過失,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皇帝沒白當(dāng),說話還很會繞圈子。
敵不動我不動,我要以靜制動。
我繼續(xù)沉默地瞅著他。
“你放心,我以后……”
這話聽著耳熟,好像他第一次翻牌子把我叫到乾清宮去的時候,也保證過,以后好好照顧我。
但是他把我照顧得怎么樣了呢?
不過,他說話怎么沒用皇帝的自稱?“我”來“我”去的,好像怪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
他也不看我了,頭快垂到胸口,話越說越快:“我知道你心里對我還有怨氣,我也知道我以前莽撞……”
最后他噌的一聲站起來:“我以后絕不會再負你?!?/p>
啥?
我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順治已經(jīng)站到床跟前,伸開手把我一攬,不像擁抱倒像摔跤的架勢,沒等我回過神,他撒開手,蹬蹬蹬跑走了。
大哥,你這唱的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