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的錯覺，今天她的眼神里不光有冷漠和厭惡，還多了一些別的……

似乎是……幸災(zāi)樂禍和不懷好意的光芒閃爍不定，我別過頭去，當(dāng)做沒看見她。

之后又來了幾位妃嬪，包括佟妃在內(nèi)。

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云緞旗裝，襯著膚色特別白。一樣是生過孩子，她身段恢復(fù)得特別好，看上去依然如少女般婀娜，而我就……

低頭看看自己，肚腹是消了不少，但是能不能像原來一樣可就說不好了。也許這些多出來的肉肉要永遠(yuǎn)跟隨著我。以前我就是個減肥不成功的人，肥肉就像養(yǎng)熟的狗，怎么攆都攆不走。

請了安以后，一堆女人或站或坐地說話。佟妃生了格格以后也沒有晉級，還是住在景仁宮，一切照舊。

太后穿著件石青的軟緞常服，頭上沒戴什么珠翠，綰著兩只碧玉簪子，看上去簡單又不失高貴。

“昨天刮了一夜北風(fēng)，原以為雪會積多厚，沒想到早上起來卻也沒有什么?！?/p>

“嗯，昨晚風(fēng)是大，可是雪卻不緊。今年還沒下過一場像樣兒的大雪呢?！?/p>

當(dāng)然也有人說：“襄親王就這么去了，實在突然?！?/p>

“是啊，還沒有兒子呢……”

那么烏云珠呢？似乎這些天沒有人提過她，也沒有聽說她如何了。

她已經(jīng)死心了吧？會嗎？

我拿不準(zhǔn)。我曾經(jīng)以為我了解所有的情況，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不了解，像是瞎子摸象一樣，一步一步試探著往前走。

這種時候，慈寧宮的人口密度就是大，因為對于不受皇帝注意甚至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后宮女人們來說，早上和黃昏或許能在太后這里見到皇帝一眼，雖然希望渺茫，但畢竟不是一點指望也沒有。

一邊的玫妃跟我討論我兒子的問題。先問他吃得好不好，又問晚上哭不哭。對于她一個剛進宮沒多久的女孩子來說，找話題顯然不容易。

我對答如流，然后跟她討論起吃人參茯苓膏和雪花燕窩粥的問題來。她一個人悶坐也無聊，其實我發(fā)現(xiàn)這姐妹倆的共同語言并不多，淑妃明顯是看不上這個妹妹的。

其實要是換個位置，我和淑妃說不定可以處得不錯——我高中時和大學(xué)時交的兩個死黨，都屬于猛女類，一根腸子通到底，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

但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和淑妃相處實在是困難。

果然不負(fù)眾望，皇帝來了！

真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地登場，如果女人們的目光可比鎂光燈，那他的風(fēng)采一定如天皇巨星劉什么華或是梁什么偉——雖然相貌上差了許多，但是人氣值卻高得不得了啊。

“還是母后這里暖和?！?/p>

太后一笑，“天這么冷，路也滑，皇上要大朝的時候就不用過來了?！?/p>

“不妨事，轎子里也放了炭盆了?！被实酆吞笞鲜?，底下一群皇帝的小老婆和小小老婆們集體仰望……

我抿抿嘴，想起了現(xiàn)代的課堂……老師在上方，我們在下方，俯視vs.仰望。

“是了，雖然大宴不辦了，不過三阿哥也該起個名，宗人府好登造玉碟，平日里也稱呼著。再者，咱們自己擺兩桌酒，一起坐坐也算是個意思，不然，也太委屈靜妃他們娘兒倆了?！碧笠话l(fā)話，我趕緊表態(tài)，“讓太后費心了，其實這些都不是什么要緊事?！?/p>

別人還都沒說什么，淑妃特別拔尖聲音說：“正是，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要緊事。”

一邊的玫妃拉拉她的袖子。

皇帝的涵養(yǎng)是越來越好了，就跟沒聽見似的，“皇額娘說的是，昨天讓翰林們一起看著，擬了好幾個名字，兒子挑了幾個，皇額娘也看看，哪個更好?！?/p>

太后笑著接過他遞的黃紙，其實我才最關(guān)心這問題呀！應(yīng)該先給我看才對吧，怎么說我也是孩兒他娘……不過腹誹歸腹誹，我也知道，自己能爭取著把孩子要在身邊撫養(yǎng)，已經(jīng)是大大地破例了。佟妃的格格現(xiàn)在雖然還在她的景仁宮，但是不久估計就要單置到別的處所去了。我的這個例破肯定讓有孩子沒孩子的女人們都眼紅得想吃人。

太后點著黃紙說：“我看這個不錯，皇上覺得呢？”

順治笑，“我和皇額娘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看著這個好。”

我心里跟耗子抓著一樣，到底叫什么呀？

太后沖我招招手，“靜妃過來看看?！?/p>

我趕緊站起身湊過去。紙上寫著約有十個名字，分別用滿蒙漢字標(biāo)著。

太后點的是滿文，我看的卻是與之相對的，排在一起的漢字。

——玄燁。

不是吧！

“不錯吧？”太后笑著說，“就定這個了。三阿哥，小玄燁。嗯，下午天氣要是暖和些，回頭讓乳母抱過來我瞧瞧他。明天咱們辦兩桌酒席，自己一家人坐著聚聚，也算是慶祝他起名，滿月了，總得有點熱鬧意思?！?/p>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很傻，順治看著我，也微微一笑。

他臉上的虛肥退了好些，露出有些堅毅似的線條來，下巴好像也比原來要方正多了，和第一次見時相比，整個人像打了催熟氨基酸，長大了不少。

我恍恍惚惚地跟著他一笑。

這……巧合！一定是巧合！

皇子的名字嘛，起來起去也就是那么幾個，因為佟妃沒生兒子，所以那些翰林們擬的名字，就輪到我的兒子用了……

非常之巧合啊！

這巧合是好還是壞？我可說不準(zhǔn)。

皇帝坐坐就走了，太后那里大家也散了。我沒像以前一樣留在太后那里蹭飯。我惦記著兒子，時刻都想守在他旁邊，也就告辭出來。

玄燁……玄燁……

這名字好像一記重磅炮彈，打得我暈頭轉(zhuǎn)向回不過味兒來。

一連串的變數(shù)讓人措手不及，可是都不及今天這個令人心驚。

沒走兩步，后邊淑妃喊我，“靜妃等一等?！?/p>

我站住腳，回頭看她。

她笑著說：“我也到永壽宮去，看看小阿哥長得俊不俊?！?/p>

那個笑容……怎么看怎么讓人覺得不舒服……

黃鼠狼給雞拜年式的笑容。

她想怎么著？不會是想對我兒子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