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燈還在昏黃地亮著，他回頭瞥了一眼坐在床邊還在研究卷宗的梁悅，她正一邊不停地啃右手的指甲，一邊皺眉看案例，地上四處散落的都是不知名的某公司資料。

鄭曦則也把身子探出被子，從床頭拿過煙盒，摸個打火機把煙點著，又啪的一下把打火機扔回原處，聲音慵懶鎮(zhèn)定，低聲問：“你今天看到他了？”

梁悅推了推鼻上的眼鏡，視線都沒離開手里的卷宗，嗯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似的答應(yīng)他，之所以有點含糊不清是因為指甲還在啃。

話音停了好久，他才又說：“房子的全款本票我放你包里了，明天記得快遞過去?！?/p>

她頓了一下，用力的點點頭，算是證明自己聽到了，把手放開面色平靜地說：“嗯，明天我先劃一半給你?！?/p>

“你明天開庭？”看她沒有睡覺的意思，他又隨便找了一個話題。

“不，旭貿(mào)理賠案子下個星期開庭?！彼珠_始咬指甲。

“你們所兒就沒打算找法院的人公公關(guān)，喝喝酒？”他了然地笑笑，心知肚明她為何如此緊張。

“盈盈和韓離去的，聽說中院的邢院長對這個案子很重視，就算公關(guān)了也不可靠。我想我還是得準備一下?！彼p眼不離卷宗，聲音也是四平八穩(wěn)。

“嗯，那我睡了，你也早點睡。”他不等她回答回手把燈關(guān)上，轉(zhuǎn)個身，背后依然是沙沙的翻書聲。

獨坐的梁悅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朵里出現(xiàn)蜂鳴聲，昏暗的床燈也變得模糊。她合了合酸澀的眼睛，疲累地把眼鏡摘下，幽幽昏黃的燈光總讓她產(chǎn)生一些錯覺。不管多少年過去了，她還記得他們的第一個家，一個連日光燈都沒有的十平方米的小房間，每到夜晚時分也是同樣昏暗的燈光，總能讓人溫暖心安。如今床邊的落地?zé)羰且獯罄麕熃茏?，但是燈光卻冷得要命，不管換過多少燈泡，就是感覺不到當初那種甜蜜的味道。

也許，曾經(jīng)擁有過的東西都是美好的，只要，你沒得到。

國貿(mào)四周鐵架高樓叢生，連接CBD主干道的兩邊更是萬金難求一塊空地，所以有無數(shù)個企業(yè)想在此地擠一塊巴掌大的辦公區(qū)來向世人標榜自己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確實，在這個地段上行走的男男女女都是高高昂著頭,邁著堅定的步伐，無論他們從事怎樣的工作，驕傲得連眼睫毛都是空的。就像當年梁悅跟幾個姐妹們說接到了OFFER要到國貿(mào)上班時，手機那邊響起一陣狂呼，你丫走狗屎運了。

有走運嗎？也許吧！

梁悅那時候應(yīng)聘的是嚴規(guī)律師事務(wù)所的行政助理，換句大眾能聽明白點兒的話就是一個打雜的小妹。有文件的時候負責(zé)打文件，沒文件的時候負責(zé)倒茶水，如果連水都不需要倒的時候，還要記得幫收拾衛(wèi)生的張阿姨倒廢紙簍。

不過能從那時候撐到今天，她也算為嚴規(guī)的元老級人物了，連老板韓離都不得不在年終尾牙的時候單獨包個大紅包來表彰她，以表示自己對她的青睞和贊許。

“梁律，鳴達的案子我跟完了，報告給您放桌上了?！?/p>

“梁律，中午如果您有空，我們吃頓飯談?wù)労脝?？您也知道，這場官司我們輸不起。”

“梁律，上次的庭外和解條款我想明白了，還可以改嗎？”

剛剛打開MSN，鋪天蓋地的留言充斥著她隱隱發(fā)脹的眼睛，梁悅嘆口氣趕緊挨個兒回復(fù)，可是只打了兩個字手就停在半空中，又開始陷入茫然的無意識狀態(tài)。這是最近經(jīng)常有的現(xiàn)象，可是她總安慰自己是太忙了導(dǎo)致大腦暫時性失憶。直到一個聲音徹底打破她的自我催眠，她才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