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起筆吧?!笔捑附膊欢鄦?,只依了我,收起東西。
“哪里有刻印的?”古時蓋章比簽名重要,我得再偽造個印去。
“我?guī)闳??!?/p>
“你先去還了筆墨,然后回來等著,只告訴我哪里有就是了?!?/p>
“順著路往前走,就有一家圓石社,那里的老板人好,價錢也公道,只是手藝一般?!?/p>
我不管什么手藝不手藝,反正是假的,有就行。我走過去了,果然有一家圓石社,我解開頭上的麻布,抓在手中,進(jìn)了店。
“老先生,勞煩您現(xiàn)在幫我刻個印啊?!蔽倚Σ[瞇地,盡量甜絲絲地說。
正在伏案的老頭兒抬起了頭,“誰用?要什么樣兒的?”
我剛準(zhǔn)備說老爺用,又吞了回來,富人家用印都極為講究,不會到這種地方來刻的。于是我說:“我是鄉(xiāng)下的,弟弟也大了,想給他刻個印。不過,我今兒要趕回去,您能現(xiàn)在給我刻一個嗎?”
老頭兒和我要了名字,問我刻什么樣的。樣子和用料我不挑,字體卻得思量思量。楷書太白,富人多不用,造就要造個像點(diǎn)兒的。那還是篆吧,篆的筆畫曲折,怕他刻得太拙劣。算了,隸吧,古隸。他大約覺得我一個女子居然還知道古隸,看了看我,卻也沒說什么,慢慢刻了起來。
刻印其實(shí)是個費(fèi)勁兒的事,好在“君如?!比齻€字的筆畫比較簡單,也不是很費(fèi)事。一個時辰后,我便把印拿到了手。我借口試印,狠狠沾了他的印泥,謝過他后往回走,老遠(yuǎn)就看見蕭靖江伸著脖子往這邊看,這個家伙!“看什么?答應(yīng)了你,我能跑了!”蕭靖江憨憨地笑了,傻傻的,我又想摸摸他的頭發(fā)了。
我把兩份賣身契對折好,拿了印往折線上一蓋,又在左右兩邊 “君如?!比齻€字上分別蓋了。放下印,咬破自己的手指頭,依樣兒在我的名字上按了手印?!靶辛恕!蔽野延〔亮瞬粒г诙道?。拿著對券,我沿著線小心地撕開,吹干了上面的印,滿意地笑了。一抬頭,發(fā)現(xiàn)蕭靖江在旁邊目瞪口呆。我板起臉,“我要你發(fā)誓,無論誰向我問起你,你都要說我確實(shí)來找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是逃出來的,因?yàn)槲腋嬖V你我是被放出來的,而且我給你看了這個——賣身契?!?/p>
蕭靖江遲疑地看著我,我補(bǔ)充道:“真要有人來抓,我不會那么容易被抓到的,狡兔三窟,我自有我的辦法。這個東西……”我抖了抖偽造的賣身契,“于你于我都好。你別傻,我只要被抓,絕對沒好去處,不在乎多個偽造的罪名,但保全你是上上策,你沒有必要做無謂的犧牲。你必須要答應(yīng)我,無論誰來問你,你都說我確實(shí)來找你了。你放心,我必有辦法讓他們找不到我。”
古代沒有復(fù)寫紙,所立契約一般都謄寫兩份或三份,稱之為對券,當(dāng)事人各一份,有時還有保人或中間人一份。賣身契便是解約時主家把自己那份也交給被釋放的下人,兩份契約在一起,對上縫,才算有效。如今,我肯定無法拿到君家的那份,但除了我和君家的人,誰也沒有真正見過我的賣身契。我偽造一份,只要蕭靖江守住口,任對誰也不能說他知道我是逃出來的。這樣,他便安全了很多。
蕭靖江起先不肯,經(jīng)由我的一番勸說,終于同意了。因?yàn)椋话l(fā)這個誓,除了對他不利外,于我沒有任何好處。
接下來是第二步了,就是如何能讓我找到蕭靖江,而蕭靖江卻找不到我。這樣即便有人來問他,他也可以坦誠地說自己不知道我在哪里落腳。我不會有危險。蕭靖江好歹是解元,真要逮他,可是要有真憑實(shí)據(jù)的。這樣做,雖然有嫌疑,但沒有證據(jù),自然無法定他任何罪名了。這一步好解決,但我需要一個落腳處,哪里呢?
日上三竿了,我催蕭靖江回衙門當(dāng)班,并和他約定在方廣寺門口不見不散。他在地上大體給我畫了湖州城里的交通圖,在我的催促下,極不放心地走了。
現(xiàn)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舒了一口氣。其實(shí)我一個人時并不怎么怕,但是有他在,我就覺得很緊張,害怕有人冒出來抓我們。我暗暗記住蕭靖江給我畫的圖,依舊圍著孝巾,沿著湖州城慢慢溜達(d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