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等他，她不僅要打工賺錢，還要操持家務，然后漸漸地老了，憔悴了，變成一個絮絮叨叨的婦人……

林曉琪想想這些就覺得不寒而栗，她還不到二十歲，她不能把她的未來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即使那個人愛她——沈喬現(xiàn)在當然愛她，可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她還年輕，她有她的未來，她已經(jīng)拍了一個廣告，也許以后會有更多的機會。他有他的理想，她亦有她的，他要飛出去，她也要用她的方式向前走。

她不懂他的世界，她的生活他也不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從小認識，也許她根本就沒有和沈喬站在一起的機會。而青梅竹馬的緣分，總也有一天要用盡的，他和她之間的種種分歧和隔膜——她和沈喬的差距，就好像隔著一個太平洋那么寬，而且很難逾越。

“走的日子定了嗎？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林曉琪看起來心情不錯，那晚的傷心似已了無痕跡，“本來還說是慶祝拍廣告的事，現(xiàn)在算是為你餞行了。對了，五年后拿的是博士學位吧？你爸爸媽媽一定高興死了。聽說美國很不錯，各種福利都好，能留在那邊也不錯。蘇葭當初就是這樣，本來說要回來，后來住著住著就不想回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在那邊找工作定居了，”林曉琪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蘇葭說國外空氣都比國內(nèi)好很多，地方又大，房子也漂亮……她還找了個法國男朋友，你到時候會不會也找個美國女朋友……”

沈喬打斷她，“琪琪?！?/p>

林曉琪住了口，沉默下來。

沈喬說：“琪琪，你愿意給我時間嗎？”

林曉琪有點詫異，“你是要我等你嗎？”這種等待照慣例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

沈喬默然。開口要人家等，似乎顯得自私且可笑，他沒有說下去，拿出一個小首飾袋給林曉琪，是一個掛墜——黑色皮繩下掛著一只銀色小熊，憨憨的模樣。

“你就像這只春天的小熊一樣可愛?！鄙騿虒λf。

林曉琪沒有看過《挪威的森林》，但是她喜歡這個比喻。小時候，兩個人出去玩時，每次看到小熊公仔，林曉琪便會挨個兒數(shù)過去，“哪個比較像春天的小熊？這個，這個戴蝴蝶結(jié)的，像不像我？”

“嗯，這是只漂亮的小熊?！?/p>

“這個大個子的像你，還穿著背帶褲呢，哎，沈喬，你小時候好像就有一條這樣的褲子?！?/p>

“還真是哦，不過它太丑了，我哪有這么丑？”

“就是眼睛小了一點嘛，哎，人家熊都是圓眼睛，它為什么只有一條線？”

……

林曉琪握著掛墜，想起當年的往事，不禁悵然，但是很快，她就振作起精神，笑了笑，“這小熊好可愛。”她當即就把掛墜戴起來，然后拿出給沈喬買的幾件禮物：一條皮帶，“看看喜不喜歡，我特地選的這個款式，好配你的牛仔褲?！彼€買了一件羽絨服，“聽說那邊冬天很冷，都是冰天雪地，羽絨服肯定用得上?！绷硗?，還有兩瓶安利的維生素，“他們說國外蔬菜少，要多補充維生素……”

沈喬沉默地看著她一樣一樣地說著，忽然拉住她的手，“我會回來的。”

她看著他，不，她不用他承諾，因為她并沒打算等。

她輕輕抽出手來，“將來的事情，現(xiàn)在哪里說得準呢？出國后看看那邊好不好再做決定吧。沈喬，”她柔聲說，“你的任何決定，都不必考慮我?！?/p>

林曉琪坐在街心小花園的秋千上，靜靜地看著手表上的分針一格一格地移動。沈喬的飛機該起飛了吧？林曉琪不敢去送他，她怕聽飛機起飛的聲音。她還記得她去送蘇葭的時候，那聲音像在她心上劃了一道印痕。

這一次林曉琪沒有聽到飛機起飛，然而她還是覺得心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塊，先是覺得空落落的，然后便緩慢而清晰地疼痛起來，痛得她微微伏下身去。

是她自己做的決定，然而還是痛，綿延不絕地，仿佛直痛到她的骨髓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