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云舫也是那樣的人,所以,她同情韓悅,卻并不理解她。
“沐陽,你跟佳佳都是家境好的,也許不能理解我跟周亮這種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我們一生都用在如何糊口上了,哪有時間去浪漫,去追求佳佳那些獨(dú)立自由。前些日子剛把欠的錢還了,想過兩年再供套房子,這就滿足了。如果非要因這事兒而弄得七零八落,我怎么愿意?”
是啊,怎么愿意?她昨天早上還這么想,以為韓悅雖不愿意也會堅強(qiáng)地走出來,但事實不是,或許應(yīng)該說她更堅強(qiáng)了,能包容結(jié)婚半年,并在自己懷孕時出軌的丈夫——這比金剛鉆還要堅強(qiáng)幾分!
也許,韓悅是對的。和云舫住在一起時,她嘗過那種因為沒錢而心急火燎的滋味,但為了自尊也不愿意跟云舫開口。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與貧富無關(guān)。可以想象得到,昨天韓悅看到桌上的錢是什么樣的心情?;氐秸煞蛏磉?,理直氣壯地拿錢,比接受朋友的施舍強(qiáng)上許多倍。
雖然她的本意不是施舍,但換成她自己,若是佳佳拿錢給她,也會當(dāng)成施舍的。這就是現(xiàn)實,再牢靠的友誼,也不能說明你拿的不是錢,而是紙吧?
沐陽的眼睛也濕潤了,隔著一層水霧看韓悅,像是很多年前的清晨,學(xué)校里起了霧,她跟韓悅笑著招呼路佳去吃早餐。
如今,她們之間隔的那層霧,再也散不了。
韓悅還是常給她打電話,以一種很平靜的口吻說:“那個女人拿了錢也沒去墮胎,非要周亮陪她去,她就是還想和周亮見上一面,肯定不能讓他們見的了?!便尻栒f,讓周亮換了電話不就行了么?韓悅用她特有的凄涼無奈的語氣道:“這也不成,萬一那女的要是發(fā)瘋了,把孩子生下來可怎么辦?”
沐陽本想說,那是該周亮去解決的,你操什么心?轉(zhuǎn)念又想,周亮不見得想那孩子生下來,可以說比韓悅更害怕幾分,或許那女的還會去他公司鬧。這樣一來,糾纏是小事,失了工作,還要多出一個孩子才是大事!他怕是也覺得棘手了,才找韓悅商量。
她對云舫說:“男人何苦呢,一時的沖動,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p>
云舫知道她在警告他,倒是坦然地笑了笑,“我保證不開除周亮。”
沐陽白了他一眼,又與他商量著送禮物的事兒。爺爺?shù)?,父母親的,還有一大堆侄兒侄女的,實在太多了,兩人便決定只送至親的,后輩包個紅包就行了。
年底事兒多得忙不過來,聚會又多,介桓對沐陽能避則避了一個多月后,公司的團(tuán)年飯再也避不開了。沐陽是他的直接下屬,兩人的座位挨著,介桓在她的左邊,她抬手夾菜,或是倒水拿紙巾,那只銀晃晃的戒指都扎著他的眼,使得他在飯桌上一句俏皮話也說不出。往年歡聲笑語的市場部,今年格外沉悶。
沐陽是新上任的主管,下屬和其他部門敬的酒推卻不得。喝了幾杯后,臉上有些酡紅,眼神也有些恍惚,酒杯仍不停地往嘴邊送,酒一滴不剩地倒進(jìn)胃里。她發(fā)出破碎的笑聲,擺著手跟人說:“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
介桓看她是不能再喝了,于是擋開那些敬酒的人,對其他部門的人笑道:“這樣欺負(fù)我部門的人可不行,你們也得喝?!彼酥票绰毼槐人偷娜耍切┤酥坏谬R齊喝了,他也把杯里的酒喝光。本部門的同事見經(jīng)理幫忙擋著外人,也紛紛端起酒杯敬回去,沐陽可以消停會兒了。
團(tuán)年飯結(jié)束,沐陽已有七八分醉,自然不能開車了,又因班車不會繞那么遠(yuǎn)專送沐陽,介桓便把她扶到自己車上,單獨(dú)送她回去。
車?yán)锍涑庵鴿鉂獾木莆秲?,沐陽坐上車時還有幾分清醒,自己扣上了安全帶。車子一啟動,便不行了,頭歪到一旁,眼皮也沉沉地耷了下來,嘴里含混地道:“謝謝你……介桓。”
介桓渾身一震,她是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以前他看過她MSN上的昵稱設(shè)置,不是經(jīng)理,而是介桓,他為此高興了整晚。其實他也明白,從上?;貋砗?,她便不再把他當(dāng)成上司,但也僅僅是朋友。想到最初誤解她愛上了自己,還為此而苦惱過,那時真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含著喜悅和期待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