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上風動蓮葉,很多很多的人,喧鬧嘈雜,她卻覺得惶恐,好像很多很多的人都是背景和道具,她卻孤零零地站在舞臺正中,唯一的觀眾雖然很給面子,但她卻自知演技拙劣,不知如何繼續(xù)。
一路上凌小萌都在琢磨怎樣才能說出一個不著痕跡的理由讓顧正榮放她下車,既能保證自己繼續(xù)無聲無息地低調(diào)生活下去,又不掃他突發(fā)的興致。
但是她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高架橋的分叉口就在眼前,而他根本不是往那個熟悉的上行道開,筆直前行,速度又快,她還來不及出聲,眼角一偏,那白色的斑馬安全線,那上行的繁忙道口已經(jīng)被拋在腦后,遠遠地再也看不清。
凌小萌難得地露出吃驚的表情,轉(zhuǎn)過頭看向后方,手指指著外面,躊躇著是不是要發(fā)問。
問題要盡量的少,最好是不要提問題,可是她迷茫啊……
還很早,中環(huán)大道上車流稀少,限速八十,可他至少開了一百以上。車子好,這么快的速度也沒什么感覺,車廂里很安靜,連音樂聲都沒有,顧正榮伸過一只手來,手掌擦過她的后頸,手指落在她的臉頰上,將她的臉轉(zhuǎn)向前方。
“坐好?!?/p>
坐好了,可凌小萌還是滿臉問號。
“麥凱恩年會限制多,遲到是不能進會場的。這里離龍東大道還很遠,過江的時候希望不堵車。”算是解釋,他說完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微笑了。
耳朵里灌進麥凱恩三個字之后凌小萌就蒙了,臉上的表情還凝固著,很標準的賢良淑德——她在顧正榮面前的第一百零一號表情,但心里已經(jīng)情不自禁地開始大把大把地放煙花。
麥凱恩年會是什么?麥凱恩年會是他們這些家裝設(shè)計師的麥加圣地,一年一度,云集了世界上最頂尖的設(shè)計師最好的大師最新的創(chuàng)意,她最崇拜的傳奇人物麥凱恩本人也將親自到場。今年的麥凱恩年會在中國召開,設(shè)計界早就沸沸揚揚,一票千金難求。
她是很想去的,想了很久,可她在業(yè)界充其量只能算個新人,還是最上不了臺面的那種,作品只在自家的賣場里出現(xiàn)過,哪里有資格去麥凱恩年會?
顧正榮開車一直是很快的,但是很講究規(guī)則。超車的時候先打燈,然后加速,速度上來的時候目光鎮(zhèn)定,遇上有車胡亂搶逼的時候也不出聲,但是也絕不讓。有時候太驚險了,凌小萌實在鎮(zhèn)定不了,一只手扶著車窗側(cè)邊本能地縮起了身子,可縮來縮去還不是在車廂里?反惹得他哈哈大笑。
兩年了,習慣了兩個人開一輛車回家,習慣了隔天他開車送自己到餐館前取車,習慣了薄霧里他的哈哈大笑聲,今天凌小萌卻覺得這笑聲異常動聽,入心入肺,連帶看過去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會場在龍東大道邊上新建的展覽館里,這里地處新區(qū),道路寬闊,來往八車道,路上只見一輛輛車飛快地趕赴前程,連來往走動的人都沒有。
遙望展覽館飛起的兩翼,她把入場邀請函捧在胸前說:“到這里就好了,謝謝你送我,我自己走過去?!?/p>
顧正榮本來正在打轉(zhuǎn)向燈,聞言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靜靜的,仿佛剛才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凌小萌立刻賢良淑德地坐好,做出絕對服從的姿態(tài)。他又笑了,點了點頭,把車平穩(wěn)地靠在路邊,門鎖輕輕的咔嗒聲,伴著他的聲音一起響起來,“乖,去吧?!?/p>
凌小萌站在路邊揮手目送,顧正榮知道她不看著自己消失是不會邁步的,他踩上了油門。
車子慢慢往前滑動,顧正榮從后視鏡里看到她站在路口,很單薄的樣子,陽光太好了,她素白的T恤被照得好像會反光,一團朦朦朧朧的光暈。
陽光真是太好了,感覺有點兒眩暈,他的腳在油門上開始用力,車子反應迅速,立刻把身后的一切甩得無影無蹤。
兩年的兢兢業(yè)業(yè),凌小萌也有了一些類似于動物本能的生存技巧,今天早上她明顯地感覺到顧正榮不對勁,他平時也喜歡逗她,但從沒有拿同進同出這么大的事開過玩笑,就連吃飯也是固定地點,除了老板之外什么共同的熟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