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住了兩天之后,少東家李橋才來,兩個人在內(nèi)院里很少出來,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張嬤嬤說,那天她很早就睡了,聽到東廂有爭吵聲,但是并沒有在意。因為幾天以來他們一直是這樣的。丫鬟小珠的說法和張嬤嬤差不多。
有一點很重要的是:張嬤嬤和丫鬟小珠都是少奶奶在陳家橋的人口市場上買下來的,當(dāng)時少奶奶身邊只有一個老婆婆。而買下她們之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老婆婆。這一老一小跟在李吳氏身邊不過十天左右的時間,對于少奶奶之前的事一無所知。在到達(dá)李園之前,她們都未見過李橋。
回到中京,已經(jīng)是下午了。我和陳戰(zhàn)兵分兩路。他陪著李記布莊的老掌柜去刑部衙門認(rèn)尸,我不忍心看那須發(fā)灰白的老爺子痛哭流涕的樣子,就自告奮勇去李家找下人們側(cè)面了解一下情況。
李家的庭院坐落在城西一條僻靜的街上。府里的管家說,家里除了老掌柜和少掌柜夫婦,就只有十來個下人。老掌柜和管家夫婦住前院,少掌柜夫婦和四五個下人住后院。園丁和其余的雜役都住在伙房后面的側(cè)院里。
后院開辟了大片的花園,李橋夫婦的臥房就在花園的盡頭。
園中小徑和廊檐下的積雪已經(jīng)清掃過了,一串銅鈴掛在廊檐下,隨著微風(fēng)發(fā)出陣陣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臥房門一推開,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和李園臥房里一模一樣的烏木大床。床帳是粉紅色的落云紗,黃銅鳳頭狀的掛環(huán)垂著紅色的綢帶,靜靜地垂落在床柱旁邊。紗帳里,整整齊齊 地擺放著兩床大紅色的錦被,上面繡著細(xì)致的百蝶穿花圖案。在漸漸昏暗下來的光線里,上好的綢緞散發(fā)出細(xì)膩的光澤。
黃昏朦朧的光線給這間臥房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彩。連空氣里都似乎浮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細(xì)膩溫柔。我腦海里最先浮現(xiàn)出來的兩個字就是:愛巢。
我在臥房里踱了幾個來回后,梳妝臺上那幾個精致的瓶瓶罐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起一個細(xì)頸的青花瓷瓶,瓶底上的印記是“中京寶妝齋”。拔開瓶塞,一股馥郁的香氣撲鼻而來,的確是寶妝齋的玫瑰香露。
這和李園臥房里梳妝臺上的化妝品幾乎完全一樣。舞秀出嫁之前經(jīng)常拉著我陪她去寶妝齋,所以,這些精致的小東西貴得多么離譜,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我的指尖輕輕滑過裝著上好玫瑰胭脂的瓷瓶,指間細(xì)膩涼滑的觸感讓我心里忽然間就涌起十分異樣的感覺,不知怎么就想起李橋眼角的淚痕,他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看似平靜,但是眼睛里,卻混雜了太多的東西……
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靜靜立在臥房門邊的一個穿著青襖的丫鬟。我回過身,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正疑惑地打量著我身上刑部的制服。
我問她:“你是這府里的丫鬟?”
她很謹(jǐn)慎地向我福了一福,“奴婢葉兒。是服侍少奶奶的。”
我精神一振,“你們少奶奶是怎么樣的人?”
葉兒想了想,“少奶奶話不多,但是脾氣很好。從來也不打罵我們。”
我笑了笑,又問:“她嫁到李家有多久了?她娘家是哪里人?”
葉兒說:“她兩年前進(jìn)門的,但是娘家在哪里,我們做下人的,就不知道了?!?/p>
我一愣,“那她回娘家的時候,你們不跟著?”
葉兒搖頭,“算上這次,少奶奶只回過兩次娘家,都是少爺親自送去的,從不帶我們。”
“算上這次?”我反問她,“你們少奶奶是回娘家了?”
葉兒點了點頭,眼圈一紅低下了頭,“衙門里的老爺們來說了。不過,我們少爺跟少奶奶好得不得了,決不會動手殺了少奶奶的?!?/p>
“他們很……好?”我反問她,“如何好?”
葉兒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著我說:“我家少奶奶沒有子嗣,老爺要給少爺娶妾,少爺不肯答應(yīng),為了這事,老爺已經(jīng)發(fā)了好幾次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