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淡淡抬眸,看住他:“內(nèi)廷司已擬好了添選妃嬪的標(biāo)準(zhǔn),六宮中一后、四妃、九嬪之下,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寶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八品之下六局二十四司掌儀女官各四名,司二十八人,典二十八人,掌二十八人,其他無品級女官人數(shù)不定?!?/p>
夜天凌聽得大皺眉頭:“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卿塵道:“議章兩天前便送致遠(yuǎn)殿了,你難道沒見著?”
夜天凌失笑:“沒留意,光那些朝事的奏章還不夠我看,哪有時間看這些?!?/p>
卿塵見他眼中倦色淡淡,想必又是幾夜未曾安眠,不忍再同他去計較這些,只是靜靜與他相擁。夜天凌撫著她披瀉肩頭的長發(fā),良久,突然一笑:“明天下旨讓內(nèi)廷司整頓宮闈去,免得他們沒事找事做?!?/p>
卿塵笑笑不語,往他懷中靠了靠,他身上溫暖的男子氣息淡淡籠下來,仿佛驚濤駭浪里一灣平靜的桃源。該說的話她早就說過了,不必再重復(fù)。他不曾信誓旦旦地給她任何承諾,只是他懂她要什么,有些事情他會去做,他會護(hù)著她,她知道。一股倦意壓了過來,她閉上眼睛,留戀于熟悉的懷抱,什么都不再想。
夜天凌不料卿塵就這么依偎在懷里睡去,頗為無奈,輕輕伸手撫摸她的臉龐,此時此刻心中卻只余愛憐。
氣她恨她,卻又豈不知她為何甘冒奇險?她從來就不是他的弱點,她是與他心心相印的知己,風(fēng)雨同舟的伴侶,一路相隨,一生相伴,因彼此而精彩,共比翼而同輝。他就這樣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安靜不動。幾天來的冷淡一旦揭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心里眼里早都是她的影子,再看一生也看不夠,什么三宮六院,嬌娥粉黛,都不及她一顰一笑。
這世上有了她,他眼中便只有她,這世上若無她,他便一無所有。
過了些時候,卿塵正睡得昏昏沉沉,晏奚在殿外求見。夜天凌沒說話,只是示意他進(jìn)來。
晏奚到了榻前,怕驚動卿塵,壓低了聲音稟道:“皇上,湛王求見殷娘娘,已經(jīng)來了快兩個時辰了。”
夜天凌皺眉,沉聲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回去?!?/p>
夜天凌即位后,加封太后為太皇太后,追封蓮貴妃為和惠皇太后。天帝的妃嬪中,除了蘇淑妃晉為皇太妃外,都依例送往千憫寺居住。殷皇后雖是正宮娘娘,卻并沒有受到尊封,如今遷居清泉宮,身份頗為尷尬。湛王回京后曾數(shù)次請見母后,卻都未得準(zhǔn)許,晏奚看皇上的臉色,情知多說無益,正欲退下,卿塵卻聽到聲音醒了過來,“晏奚,慢著?!?/p>
晏奚躬身留步:“娘娘?!?/p>
卿塵垂眸思忖片刻,對夜天凌一笑,赤足步下鳳榻,站在案前寫了幾個字,回頭吩咐晏奚:“帶給湛王?!?/p>
晏奚遲疑地看向夜天凌,夜天凌下頜輕抬,他便取了箋紙,退出含光宮。待進(jìn)了致遠(yuǎn)殿偏殿,便見湛王負(fù)手站在窗前,午后的陽光穿窗落在他身上,耀得那身親王常服上的五爪云龍栩栩如飛,背在身后的手穩(wěn)持,清雅的面容淡定。他平靜地看著御苑中草木葳蕤,秀水碧流,似乎從晏奚走時便一直這樣站著,分毫未動。
聽到腳步聲,夜天湛回頭看去,晏奚上前道:“王爺,皇上現(xiàn)在含光宮,恐怕一時不會回來。”
尚未抬頭,便感到一道明銳的目光落在身前,湛王溫潤如冰絲的聲音淡淡響起:“本王在這里等?!?/p>
晏奚抬眼看去,只見湛王已然重新看向窗外,眼前唯余背影挺拔。他將箋紙呈上,再說道:“這是皇后娘娘給王爺?shù)?,請王爺過目?!?/p>
夜天湛意外地回身,接過箋紙展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視如我母。
清墨烏亮,化作他眼中一絲震動。他雖然一直見不到殷皇后,卻也知道殷皇后除了名分上未得晉封之外,一切吃穿用度皆保持先前皇后之例,不曾有分毫更改。既然有卿塵在,他倒并不擔(dān)心母后會受委屈,此事也不能操之過急。他沉思良久,唇邊逸出一絲極輕的嘆息,沒再說什么,只是終于轉(zhuǎn)身舉步離開了致遠(yuǎn)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