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襲雪白的外袍被恭恭敬敬地披到了身上,輕如無物——那是獵自貴霜國最高雪峰中的巨熊之皮,是西來的商隊進貢給城主的寶物。帶著白玉面具和黑豹紫金冠的敦煌城主剛起身穿上外袍,四圍的百姓里轟然發(fā)出了歡呼,無數手臂舉了起來:“公子舒夜!公子舒夜!公子舒夜!”
廣場四周都是酒樓客棧,樓上的多為各處巨賈客商,抱著歌姬胡女取樂。此刻看到榻上之人站起,連忙擱了酒杯紛紛立起,涌到了窗邊,對著敦煌城主深深彎腰行禮。
披著雪熊大氅,帶著白玉假面的城主長身立起,張開雙臂向著四圍百姓客商致意。
“公子舒夜!公子舒夜!公子舒夜!”歡呼聲響徹了整個敦煌城,隨著風沙被卷上九天。敦煌城中,無人不對這個鐵腕城主敬畏有加。而公子舒夜生性放誕曠達,不拘形跡,每次大儺的儀式的末尾,都要親自扮演男巫的角色,帶領驅儺。和五百名子一樣帶著假面,穿著熊皮大氅,將邪神惡鬼驅趕到東城門口,然后殺牲以血祭天。
“綠姬怎么還不來?一個被幽禁的女人還敢不聽號令。”在城主匯入了那片人海時,侍從門客依然在焦急地低語,“公子也不言語,只怕要糟糕?!?/p>
喧嚷中,誰都沒有注意有一襲綠衣匆匆穿過幽巷,悄然走過沸騰的人群,似是急著趁這個機會避開眾人視線,往城外趕去。
綠姬提著裙裾奔入人群,如一滴水融入了大?!y得遇上一次儺禮祭祀,她可以趁著機會逃出府邸來。必須要抓緊時間,因為……連城二公子,就要回來了。
一眼看去,在無數青色的子中,公子舒夜一襲白衣翩然起舞,如一只清拔的孤鶴。
登上了東城城頭,五百名子各自散開,列成兩隊,主持儀式的太卜署令遞上了一柄雪亮的彎刀。
刀一入手,白玉假面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滿意的微笑。公子舒夜看了充任太卜署令的霍青雷一眼,微微點頭——不愧是敦煌城的大將,選的這把刀是來自大馬士革的名刀。刀如秋水,冷灰色的刀身上綿延著特殊的細碎花紋,中原稱之為“鑌鐵”。因為至今未得其鍛造方法,所以凡有得之者均視若至寶。一入手,便知道是合手好刀。
捕獲的明教教徒已經被押上城頭,一排跪倒在面前。祭典的氣氛到了最高潮,所有人都在歡呼著,要殺死這些魔教教徒。那些衣衫襤褸的教徒看到公子抽刀注視,眼神冷酷,個個心知大劫轉眼將至,反而不再哭號,由一個年長者帶頭盤膝坐下,抬手至胸口,結火焰狀手印,對著西方默默低誦祈禱。
“生亦何歡?”帶頭明教教徒須發(fā)蒼白,方才開口說了一句,刀光一掠而過,頭顱便滾落,嘴唇尚自開闔。刀亮如水,不沾一絲血跡。持刀冷睨,看著這幫至死不悟的魔教教徒,白玉面具后的眼睛忽地充滿了厭惡:這些人,難道真的以為為明尊而死,便可以去往天國樂園么?……那個“慈父”,居然搜羅來了這么多盲目無知的追隨者!
“死亦何苦?”最年長的教徒死去,第二句隨即由次于他的教徒念出,那個教徒嘴唇微微哆嗦,聲音也有些顫抖,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刀斬落,卻終自不肯開口求饒——同樣毫不遲疑。刀光掠過,一腔血濺出。
霍青雷令兩名士兵抓起血淋淋的頭顱,用力擲向城外,象征著邪魔被大儺儀式驅除了出去。血光向著東方潑去,劃出兩條弧線,城下民眾大聲歡呼,聲震城外。城下剛要入關的駝隊躲避不及,當先的幾人臉上便沾上了血,所有客商臉上都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色。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頭領皆死,那群明教教徒干脆一起開口,大聲誦出了最后兩句,齊齊閉上眼睛,等待刀刃臨頭,“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邪魔妖孽,居然執(zhí)迷不悟!”深碧色的眼睛陡然冷凝,面具后唇中吐出一句怒斥,一刀便是斬了下去。那一瞬間,忽然有閃電從城上騰起,照亮黃土夯就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