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得八點(diǎn)才能回來嗎?早知道我就不這么急著往回趕了?!边€被黑去半車玫瑰。
“車沒開遠(yuǎn),打電話喊回來不就得了。”
什么態(tài)度?瞅他拎著那花兒好像上學(xué)時候被罰拎個條帚掃廁所似的。
“那你開門,我走了?!彼晦D(zhuǎn)身,毛毛燥燥的跟迎面兒回來的小藻兒撞了個滿懷。
“你怎么回來了?”小藻兒背包撂傘的手里還捧著個漢堡、半杯可樂,掐了兩根蔫巴玫瑰,“還有花。”
“哦,送你。”季風(fēng)把花塞到她懷里擰頭就走。這小子越來越?jīng)]眼力見兒,也不說把東西給我們拎上去。
小藻兒用兩只胳膊肘夾著那束花,一對眼珠兒瞬間閃亮,像眼藥水廣告那樣有十字光轉(zhuǎn)過,隱約聽見叮兒一聲。
我從那被人騙走自行車和手表后仍高喊“謝謝”的傻瓜手里接了行李箱和背包,把花留給她捧心似的捧著。
“你說你哪年回去回來都拿這么多東西,真不嫌累得慌?!?/p>
小藻閃了個神兒,很快跟上我。“季風(fēng)怎么回事兒?你刺激他了?不肯收他的花?”
我聽得反胃:“可能嗎?”
“那他這花?”
“不是送你了嗎?”
“可向日葵是你喜歡的花啊?!?/p>
“我還喜歡太陽呢,那你們都得避著陽光走了?”
小藻兒沒詞了。我若真叫勁兒,除了小丫和翅膀還沒人能辯過我,甚至我認(rèn)為在概念上我是不輸給他們的,只是他們倆說話連珠炮似的,我語速太慢,氣勢上敗了。
從浴室出來,小藻兒還賴在我房間看電影,告訴我手機(jī)一勁兒響。估計(jì)沒什么好人,直覺地以為是錢程,擦著頭發(fā)從包里摸出手機(jī),看來電是季風(fēng),還挺執(zhí)著,7個未接,干嘛不往我們家電話打?
正想著又打進(jìn)來了,接通半天他都不說話,只能聽見里面辨不清電視還是電腦的聲音,我喂了好幾聲無奈地給掛了。他用的是直板手機(jī),總也不鎖鍵盤,叢家的名字存在電話本里第一個,動不動不小心碰到了就撥過來,弄得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哪個是來電哪個是誤撥了。結(jié)果才掛上沒一會兒功夫又響了。我把手機(jī)扔在一邊拿座機(jī)撥了他們家的電話,竟然是黑群接的。
“咦?你在家???”
“剛回來,干嘛,查我崗,我在導(dǎo)師那整理資料,沒去跟女孩兒約會?!?/p>
“算了吧,”可憐這慘死一地的雞皮疙瘩,“你告訴季風(fēng)給鍵盤鎖上行不?”
他挺納悶:“他沒在家啊?!?/p>
我更納悶了,目光落在墻角花瓶里怒放的深黃色向日葵上,人跑哪去了?
“待會兒這花拿你們屋去,我這屋小,它吸光了氧會憋死我?!?/p>
“你真冷酷?!毙≡鍍嚎纯次矣挚纯椿ǎ斑@要是專程買給我的就好了?!?/p>
“反正現(xiàn)在是你的了?!边@不是她的一貫理論么。
“是啊,所以你不要我可真拿走了?!彼持?,話里有話。
“不是我不要,它真不是我的。”
我的完美主義讓我怯近,只會遠(yuǎn)遠(yuǎn)的觀望和等待。而小藻兒卻敢走近了觀看一切不如意事實(shí),然后接受。我曾經(jīng)低估了她,以為她是活在意象里的人物,原來竟是個真正的現(xiàn)實(shí)主義者,且肉體至上論。
和小藻認(rèn)識是在本該放暑假的7月份,我留在學(xué)校補(bǔ)非典落下的課。
某天,在小南門不遠(yuǎn)處看到來找我的季風(fēng),綁著阿根廷國旗的頭巾,正蹲在路口給一輛紅色小坤車上鏈條,他那沒梯子的破車子被一個小個兒女孩扶著。
“好了?!彼麧M手油污地站起來要推下滑的頭巾。
那女孩拉住他的胳膊,掏出一包濕巾來。
他擦了手,接回自己的癱巴車,回頭看見我,齜牙一樂。周圍物體都虛了。
后來我知道這種視覺表現(xiàn),攝影上叫景深。錢程說在任何照片上只有聚焦了的平面才是真正清晰的。
而有季風(fēng)的時候,我的視線只會下意識地捕捉他為焦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