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困境,我感激地看了那個利落的人一眼。好清秀水靈的一個姑娘,高挑的身材很有滿人的健朗,骨子卻帶著一股江南水鄉(xiāng)的柔媚。我隱隱覺得有些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除了這個女孩,席間另有一個正在服侍皇后凈手,細(xì)長眉眼,論長相不如前一個,可是恬靜高貴的氣質(zhì)卻是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我正打量著,皇后凈了手,關(guān)切地問:"雅柔,可好些了?"
"臣妾無狀,請娘娘恕罪。"我答著話,腦子里還在思考那個女孩到底在哪兒見過。
皇后似乎看出我的注意,便把那兩個女孩叫到身邊,一左一右地拉著手說:"這兩個丫頭啊,可是本宮頭里秀女大挑挑出來的尖兒,這一個是從前總管李榮保的獨(dú)女,這一個是西林家的格格。兩個都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本宮愛得什么似的,當(dāng)下就給留住了。"說完慈愛地看看那兩個女孩,兩人都羞怯怯的卻仍然大方得體?;屎蠡仡^吩咐,"凝香,你去后頭把本宮上回叫你收著的露拿來給莊親王福晉;惜晴,你去小廚房看看再添些個點(diǎn)心小菜的,呆會兒阿哥們來了就要用了。"
兩個人答應(yīng)著各自去了,皇后對我們笑笑:"不瞞你們說,她兩個出身且不論,自然是好的,又是這樣的人品,皇上看著也歡喜得不得了,如今年歲有了,跑不了指一位皇子,即使不是皇子,也是個宗室阿哥,就不知道誰有福了。"
我聽到"惜晴"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呆住了,難怪看她那么眼熟,原來就是那年乾東五所的小女孩,不過三四年光景,就已經(jīng)這么出類拔萃,倘若誰得了去,的確算得上是福氣了。
"雅柔,我第一次看見惜晴這孩子,就覺得她跟韻兒有幾分相似,神色間總有那么點(diǎn)倔勁,不過現(xiàn)在看來,倒是更像你呢。你不知道,你剛做了福晉那會兒,就是一臉的倔相。"皇后一席話說得幾個在座的女眷都笑起來。
閑話中,阿哥們已經(jīng)從影壁后面轉(zhuǎn)了進(jìn)來,齊聲請安。我一看,竟然只有弘歷和弘暾弘晈,還有莊親王家的弘普。幾個孩子在另一桌落了座。這時剛才被叫做凝香的女孩走出來,捧了一個盒子。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她走過去把盒子雙手交給莊親王福晉,說:"稟福晉,這是年下皇后娘娘份例里得的,上回福晉進(jìn)宮時說有心口悶的毛病,娘娘就記在心里。這會子叫奴婢找出來,讓福晉帶回去,平日飯后一盞茶的時間吃上一盅,最是滋補(bǔ)順氣的,福晉身子康健,娘娘也少去好些煩惱。"
清楚好聽的聲音讓一眾人都聽傻了,十六福晉半天才回過味來,忙不迭起身謝了賞,又嘖嘖贊嘆:"真是好明白的一個孩子,怪道娘娘喜歡,富察家到底會調(diào)教人。"凝香微微有些羞怯,低頭站在一旁。弘暾悄悄地用手肘推了弘歷一下,弘歷嗔了他一眼,兩個人突然竊笑起來。這一切都在我看向小廚房的時候落進(jìn)我眼里。
不大一會兒,惜晴也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宮女太監(jiān)提著食盒。惜晴周旋著布好點(diǎn)心小菜,及至走到我面前,放下一個直徑三寸的小籠屜,揭開一看,整齊排著十塊奶白色油糕。正不知如何下手,惜晴說:"福晉,這糕外層包了油紙,恐怕燙到福晉,福晉若不嫌棄,就讓奴婢服侍福晉。"見我點(diǎn)點(diǎn)頭,她招手叫人端了水來凈手,然后用筷子小心夾起一個放在碟里,仔細(xì)剝了油紙連碟一起遞在我手里,另拿一只小碟再去剝第二個。動作還是那么利落穩(wěn)妥。
皇后笑說:"果然這預(yù)備點(diǎn)心的事交給晴兒沒錯,誰愛吃什么交代給她再是不會出差子的。"這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惜晴身上,就聽旁邊桌弘晈小小地說了句:"哎?她不就是那個……"聲音雖小還是清楚地傳過來。我看了他一眼,弘暾立刻捂住他的嘴?;屎罂闯龆四撸闷娴貑柫司?,我就把那年乾東五所的典故講了一遍,只沒說她是自己走進(jìn)來的。惜晴漲紅了臉站在一邊聽,阿哥那一桌知情的都想起來,只有弘歷微微皺了皺眉。
"呵呵,原來還有這段淵源,可見你們有緣,就不知道這緣法能大到什么地步。"皇后用帕子抹抹嘴。我聽了這話心里一動,看看那惜晴,心里一股溫柔頓時涌了上來。不自覺去看那一桌坐著的弘暾,他正夾著一塊雞油卷跟弘歷笑說著什么,表情開懷又不張揚(yáng)?;屎蠼酉聛淼拈e話中不住嘴地夸他,頗含深意的眼神以及其他女眷曖昧的表情讓一個猜想在我心里升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