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結(jié)(上) 你將要劃過的痕跡,是我心靈的弱點
那天一回來,我就張羅著將景鳳送回了家。隨后的兩天里允祥悄悄地把她阿瑪調(diào)出圓明園,升了一個佐領(lǐng)。雍正把四阿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卻催著弘晈年前完婚,至于弘暾,仍然是不宜早娶,另行商定。
指婚的圣諭一下,我又正式地去御前謝了一次恩。大概是因為我駁了皇帝的面子,雍正倒看不出什么,皇后卻對我冷淡了很多,寒暄幾句便做出勞乏的樣子讓我自覺告退了。臨走時,正趕上惜晴回家待嫁前來辭別皇后,見到我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進退都不是。皇后笑說:"不妨事,反正早晚也是一家子去,既然碰見了也就沒那么多避諱了。晴兒,快給福晉見個禮吧。 "
惜晴依言轉(zhuǎn)過來,比起五月間,她好像清瘦了很多,臉色有些蒼白,福身都顯得搖搖晃晃的。只有神情還是像從前一樣透著一點固執(zhí),抬頭看我時,我眼前竟有韻兒的影子飄過,想到這個女孩終有一天也會叫我一聲額娘,心里不覺又悲又喜:上天果然知道憐憫,拿走你的終究還會還給你。
自從治水回來,允祥著實清閑了幾天,只可惜他的休日就是孩子們的難日,不過弘晈回了城里的府邸,弘暾咳嗽又有些反復(fù),于是接受怡親王每日一考這樣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就落在了可憐的弘曉身上。好在干珠兒還小,允祥除了把把寫字關(guān)以外也就不多為難他,偶爾還會笑著跟我說干珠兒如何地懂得舉一反三,如何聰明頗有乃父之風(fēng)等等帶有自夸嫌疑的話,換我一頓白眼。
七月中,聽聞市井間詆毀猜忌雍正的傳聞不斷,為了辟謠雍正明發(fā)上諭搞了一次大赦,而緊隨其后的某一天,又欽賜了一塊匾大張旗鼓地送到了交輝園。
"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好氣派的字眼,王爺,這是皇上親筆么?"我看著那塊龍飛鳳舞的牌匾,嘖嘖贊嘆。
"是啊,親筆寫的,早就寫了,一直沒揀著時候給,這不是正好么。"允祥毫無表情地抬頭端詳著剛掛好的匾額說,"只是這八個字,未免太大了,倒叫我心虛。"
我過去挽著他往后頭走,一面笑道:"夸你還不好?要我看字再大大不過人去,說不定皇上還覺得未盡其意呢。"
他聽了大笑:"你怎么知道的?皇上就是這么說給那幫老小子的。哎,其實咱們私底下說,這有什么好?侍奉皇上,得罪者水深火熱,得賞者照樣如履薄冰??!曾經(jīng),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可現(xiàn)如今,"大笑慢慢轉(zhuǎn)成苦笑,"可能他們更痛快些。"
我對這樣的話題只有回應(yīng)沉默。說話間已經(jīng)回到屋里,綬恩自己坐在床上玩得有來到趣的,允祥見了臉上轉(zhuǎn)換了溫柔的表情,走過去一把舉起綬恩逗弄著,笑說:"這孩子難得見到我也不怕生了,綬恩,來,給阿瑪笑一個。"綬恩好像聽懂了一樣,咧開嘴瞇著眼睛呵呵地笑起來,允祥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
"你也看出來了?"我從他手里接過孩子,看住他問,"怎么辦?我們總不能關(guān)他一輩子。"
他轉(zhuǎn)身走到窗前,思考了片刻,輕松一笑:"那就沒辦法了,本來以為我們養(yǎng)著也是一樣的,現(xiàn)在看來也行不通。不急,等忙過了老三的婚事,再給他想出路。"我被他突然滿不在乎的表情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到底怎么個出路,他卻再不肯透露一句。
弘晈的婚期定在萬壽節(jié)后,天氣漸冷,皇上都回了皇宮,我們自然也就回府過冬。暾兒因為婚事心里多少藏著不自在,加上他天生跟我一樣畏寒,剛剛?cè)肭镆粡埬樉脱珶o,弄得我除了請大夫不時來看以外,還自己翻書到處找些食療的法子,別的事情也就顧不上了。調(diào)養(yǎng)了兩個月,總算手腳不那么冰冷,心緒又轉(zhuǎn)回到書本上,我這才放下心來看看四周,發(fā)現(xiàn)弘晈的院子也整修得差不多了。
我?guī)е锶镒哌M去的時候,弘晈正坐在矮檐下翻書,院子里還有幾個花匠在擺弄花草,還有丫頭搬著東西走來走去,看見我都慌忙行禮,其中一個還抱著個花瓶,臉擋在后面蹲也不是不蹲也不是,勉強喊:"請福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