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胡亂想著,餃子已經端了上來,允祥胃口還好,看他吃得高興,別人也都跟著湊趣。弘晈慢悠悠地,神情仍舊呆滯;另一頭弘昑好像也不怎么感興趣,沒精打采的,勉強吃了兩個就放下了,看得妍月直擔心。
宴席撤下換了茶上來后,也差不多到了散的時候,允祥首先回了屋,眾人也就各自回去了。我盯著丫頭們收了器皿,想起允祥剛才的說笑,還是打算去給他弄點消食的湯水。穿過回廊時,角落里坐著一個人,靠著廊柱子低頭擺弄手里的東西。我借著燈籠的光,隱隱看出那是弘晈。
等我在他身邊坐下了,他仿佛才醒過味來。"這么晚了,也不怕著涼,坐在這干什么?"我問。
他把手里的東西遞過來說:"才剛多吃了兩杯,撿這地方坐會兒。"
我看清他拿著的扇墜子,沒有伸手接,只是隨口說:"晴兒的生辰是今兒吧。"
"原來額娘記得?也是,每年就只有額娘記得。"
我把那晶亮的瑪瑙墜子拿過來感嘆:"總算,今年你也記得了。其實說起來,晴兒嫁進來也不過才兩年,額娘有機會記她的生辰,也不過才兩回……"
"額娘,今兒個阿瑪說的大事您也聽見了,這個命,您信了吧?"
我攥了攥手心,瑪瑙被捂暖了放到另一只手里竟然有些燙。"弘晈,你不愿意么?"
他聽罷噌地站起來:"額娘,怎么能不愿意呢?咱們這府里,三福晉總是要有的,就只不會再有惜晴了!"
我很驚訝,這才看清弘晈唇邊淡淡的青色,他飽滿的眼睛瞇縫起來,那種深思的光彩我見過,在養(yǎng)蜂夾道的夜里,允祥也給過我這樣的眼光。弘晈長大了,大到無法讓任何人再看不見他。我把墜子塞回他手里,握著他的肩膀說:"至少素畫的容身之所還在你這里,不是么?"
他咧開嘴笑了,像小時候一樣:"謝謝額娘。"
"兒子,別寒磣額娘了,實對你講,素畫還救過額娘的命呢,論起來,到底是虧了她。"說完這些,我轉身往回走,清楚地感覺到背后的注視一直隨著我,直到拐過拐角。
到了院門口,廚房的托盤剛好也送了來,我自己接下,一徑往書房去。剛走兩步,書房門一響,弘曉從里面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差一點撞到我。我趕緊把托盤交給小丫頭,一把拉過弘曉:"干珠兒,額娘有沒有說過,才吃了飯不許這么個跑法兒?你怎么還沒去歇著?"
弘曉抓抓頭:"阿瑪問話來著,這會子就要回去了。"
我掐掐他的臉:"不急,這有冰糖山楂熬的茶,吃一碗再走?"
他打了個哈欠,眼睛看了看那個托盤,似乎不感興趣,我見這樣就吩咐人帶他回房,剛走我又叫了回來,捧著他的臉,我很嚴肅地說:"干珠兒,額娘得囑咐你,今后在你阿瑪面前,可不許再提……"
還沒說完他就扭扭身子搶著說:"不許提韻姐姐和二哥哥!額娘面前也不許,額娘,阿瑪已經囑咐過了。"
我一愣,隨即哧一聲笑出來,點點他的額頭:"好了,去吧,看你困的。"
他出了院子以后,我眼睛里的濕潤竟然怎么擦也擦不去,書房里的燈一直亮著,門外,到處都是冰糖山楂的味道。
半月后,給弘晈指婚的圣旨就頒了下來,果然是查郎阿的女兒,據說是側室所出,但是查郎阿愛如掌上明珠。我們進宮謝恩的時候,雍正一直談笑風生,當時就敲定了二月的婚期。談到四阿哥家的大格格聰明乖巧,還直說著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家的老四,我經他一提才想起來,弘昑當日沒有上書房,而頭天晚上妍月剛剛打發(fā)人來找我要清火解毒的丸藥。
因為是娶繼室,排場自然不能像第一次那樣隆重,不僅僅為了對惜晴的尊重,更是由于我們心中總歸都有著先入為主的私念。即便如此,我還是把當初為弘暾準備的那些大部分都拿出來。只是這一次我做不到事事親歷親為,允祥住在府里已經分去了我大部分心思,而此時妍月那邊,弘昑也確實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