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春節(jié)過后,杭州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當時,杜若是位行動不便的準媽媽,坐在暖氣房里,對著窗外綻出的迎春,寫下了這個故事的第一句話:“二月初十,眼看著階下的迎春已綻出嬌黃的花苞,卻又飄飄灑灑地下起雪來……”
就是這般時節(jié),一個名叫如月的鄉(xiāng)間女子進了端王府。
在孩子呱呱落地之后,這部小說卻用了比十月懷胎更久的時間才面世。而在看到這個稿子時,我有些自戀地想,我有幸被請來為此書做序,或許只是因為那個人叫“如月”吧?
《水長東》雖然是一個復(fù)仇與愛情的故事,但其實從一開始甚至不能夠算有懸念。我猜想大多數(shù)的讀者在一開始就能猜到七八分了,而杜若自己也說過,這不重要。她仿佛特意將一切提前攤開來——如月的目的是什么,她的行動計劃如何一步一步進行,端王又是如何清楚洞悉她的用意……讓這個原本是“灰姑娘”+“羅密歐與朱麗葉”+“金枝欲孽”的故事失卻了一般仇人相戀的糾結(jié)沖突,可偏偏還是很吊人胃口。
這樣的寫法是冒險的,但卻正好能看出作者對于把握故事節(jié)奏和把握讀者閱讀心態(tài)上的獨到之處。也或許,杜若本來的想法就不是執(zhí)著于描述仇人相戀的戲劇性,她想寫的,只是一對靈魂契合,卻又偏偏不能相愛的人。
當故事一節(jié)一節(jié)地展開,我們眼前展現(xiàn)的是兩個異常相似的人,他們有著相似的身世,也有著相同的生活目的。
他們都曾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都想要復(fù)仇,性情一樣的極端,一樣的不擇手段。
也一樣的孤獨,又一樣對親情懷著飛蛾撲火般的渴求和膽怯。
所以,當他們相遇、相知,便在不自覺間相戀,欲罷不能。
杜若自己也說:“端王更愛如月,死去的琬卿對于他而言,只是一個純真美好的夢想,而如月,卻是他靈魂的契合。雖然如月讓他很痛苦,但是如月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容忍,因為那正是他自己的寫照?!?/p>
《水長東》的尾聲,想必會讓很多讀者有怨念,也包括我,因為覺得本來明明可以有一個溫暖美好的收梢,卻近在咫尺而偏偏不能如愿。杜若告訴我,其實本來她最初就是為了尾聲最末那連標點在內(nèi)的12個字展開整個構(gòu)思的,但是寫到最后,其實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初衷,只不過這家伙寫小說一向先寫好結(jié)尾,留著也白留著,所以又硬生生給加了回去。
這倒讓我想起許久前看過的一則寓言:從前有位國王,在心愛的妃子過世之后,他決心為她建造世間最美麗的陵墓。其后的數(shù)十年,他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其中。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修改,陵墓越來越完美,然而同時有一件東西也越來越礙眼——那正是王妃的棺槨。最終,國王注視著這件完美藝術(shù)品上唯一的瑕疵,吩咐道:“把它搬走吧?!?/p>
所以,我們也不必理會杜若這家伙的怪癖,不妨也說一句:“搬走吧?!敝粚⒔Y(jié)局定格在大雪初晨、兩人分手的瞬間,留下無限想象的空間。
滄 月
2007年12月1日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