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韻俯身便拜了下去,語中哽咽:“多謝王妃!”
卿塵挽手將她扶起來:“既然選了這個,以后定然還要吃苦,到時候別為今天后悔。”
“寫韻絕不會后悔?!币宦晥詻Q的回答,似是充滿了希翼,讓一旁的白夫人看得疑惑,眼前這雙向來溫順的水杏清眸竟是從未有過的明亮,她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寫韻,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一刻。
夜天凌負手站在窗前,看著遠遠水榭上杏黃的紗幔被微風揚起,金線繡成的細紋游走在清淡的云中,湖光瀲滟,倒映著琉璃般的天色。
他的心思一時還沒自朝堂上收回,轉瞬又想了過去。殷家,竟如此根深勢大,千層萬層密不透風。虧空看起來查得一帆風順,但從上到下都有人護持得滴水不漏,竟沒有一個多余的人能動。溟王的黨羽一一落馬,不過是湛王也樂得見此情形,順水推舟罷了。
初時洶涌波濤如今化作細水緩流,更何況天帝也有了撤手之心。權傾百年的仕族閥門,天帝要動他們也得斟酌萬分,一個不好,便是進退兩難的局。
夜天凌眼底掠過冷芒肅殺,然冰冷如斯的神色卻在抬眸時微微一斂,明淡水色中卿塵沿著水榭靜靜走來,竹廊低影在她身后清遠曲折,回繞湖中,如同一幅淡淡的畫卷。
在夜天凌看向她的時候,卿塵似是無意抬眸,潛靜的一絲星光微銳,如水,幽幽一晃,掠過幾絲飛花飄旋在望秋湖上。
“不去看看?”卿塵撫開緲縵輕紗走到夜天凌身邊,淡淡開口問道。
“不必了?!币固炝枰囝H不在意地道。
“那我便做主了。寫韻喜歡醫(yī)術,也頗有些天分,她想去牧原堂學醫(yī),過幾天便送她去。千洳還是留在府里,就依舊住思園吧?!鼻鋲m轉身在旁邊坐下,輕咳了一聲道。
夜天凌垂眸看她,輕輕將手撫上她后背:“為什么?”
他手心溫熱的順撫讓胸臆間的滯悶松緩許多,卿塵道:“千洳說,她來了凌王府四年零十一個月二十五天,你什么時候去過她那里,穿什么衣服,說什么話,她每次都記得清楚。她知道你不在乎她,但她可以記一輩子,她心里存了你,忘不掉,只有你。對一個以死相脅的女人,我厭煩,一個哭著在我面前這樣求著的女人,我亦不喜歡,但我也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她可以不讓你見到她,只求留在這府里?!鼻鋲m微挑著秀眉將夜天凌深深打量:“我倒不知道有人這么迷戀我的夫君。她既愿意留在府中,也就不必往別處送了?!?/p>
夜天凌靜靜回望她,唇角略揚:“枕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卿塵一笑:“所以你把她們送走?如此便能將之前都抹煞嗎?我不在乎你曾有千嬌百媚姹紫嫣紅,我要的是,此后你只屬于我一個人?!?/p>
“在我眼中,你已是千嬌百媚姹紫嫣紅。”夜天凌的手輕輕沿著她的耳側撫過,說得極輕,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隨意,如同一道冷冽的清泉微轉,劃過心扉。
卿塵回頭嫵媚一笑,淡淡容顏暈著絲淺緋,在夜天凌黑瞳中央映出一抹桃色清艷。她抬手將發(fā)絲理順,“好了,這府里上下,難道我還管不了了嗎?”
夜天凌將她掠著發(fā)鬢的手捉住,手指在腕處滑下,挑起那串剔透的冰藍晶,突然問道:“為何帶著這個?”
卿塵素手微垂,那冰藍晶自腕上脫下,掛在夜天凌指尖晃了晃:“這個又叫做海藍寶,含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具有強大的治療凈化和靈通力量,是最具療效的晶石,尤其對應人體喉輪。早晨喉嚨不太舒服,便隨手拿來帶了?!?/p>
夜天凌神色微怔,似是出乎意料,沉聲道:“這是殷氏閥門的珍寶,湛王妃的信物?!?/p>
卿塵不想他竟知道此物由來,微微垂首,卻突轉而揚眸看他,笑說:“你在吃醋?”
夜天凌指尖微松,冰藍晶落往花梨木案上。他順勢將她下巴輕輕捏住,依然用那低沉的漫不經心的聲音說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