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執(zhí)意要將李步問罪,他可以保全南宮競,但絕沒理由放過李步。
如此情勢,幾句話下來就僵持不下,幾乎要演變成玄甲軍和中軍的對峙。從鞏思呈到唐初、史仲侯,隨軍謀士、帳前大將皆在兩位王爺的盛怒之下無人敢置一詞,連挑起事端的合州軍亦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屏聲靜氣,不敢妄動。
大敵當前,軍中生變。唐初等人苦無良策,商議之下,只得命衛(wèi)長征快馬加鞭趕去請凌王妃。
冬日天黑得格外早,卿塵和衛(wèi)長征趕到大營時落日已沒,一眼望去,營火初升,軍帳間四處燃著的火把,照得刀劍光寒人影重重。
快馬濺雪馳往轅門,守將見來人長驅直入停也不停,喝道:“什么人!”
衛(wèi)長征沉聲叱道:“放肆!”揮鞭將欲上前阻攔的守將格開。那守將一驚,俯身道:“末將沒看清是衛(wèi)統(tǒng)領,還請衛(wèi)統(tǒng)領恕罪!”
便這一瞬,卿塵已帶著冥執(zhí)等數十名護衛(wèi)縱馬入了大營。她在監(jiān)軍軍營前悄然下馬,只見中間空地上李步被監(jiān)軍士兵押在刀下,雙目微閉,臉上既是悲憤又是慘然。
四周將士林立分做三支,合州軍與中軍兩相對峙,玄甲軍橫斷其中。偌大的地方聚集了數千人卻不聞一絲話語,只能聽見火把燃燒在風中噼里啪啦作響,偶爾驚起一兩聲馬嘶,在黢黑的暗處突兀地帶出不安。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軍前兩位王爺身上。一色玄甲衣袍下略似相同的眉眼,細看處溫冷背后的剛硬,峻肅之中的深沉,那其中的目光如兩柄離鞘的劍,月下光華清寒,深夜冷鋒無聲。
是僵持著,然一個面色如玉,一個神情清峻,連一瞬迸逝的冷光都叫人懷疑是否真實,唯有一股凜凜劍氣,無法抑制地散發(fā)開來。
身經百戰(zhàn)的將士都熟悉這樣的氣息,那是兩軍決戰(zhàn)前的風云暗流,只等待一點微小的火花便是烽火沖天,千萬人屏息看著,各懷猜測。
軍中悄悄讓出一條道路,唐初和史仲侯等見了卿塵,低聲道:“王妃!”
卿塵微微點頭,對鞏思呈道:“鞏先生?!彼挽査汲试谡客醺啻我娺^,只是話不投機,鞏思呈和她始終頗為疏離。但她知道鞏思呈在夜天湛幕僚之中舉足輕重,鞏思呈也清楚她對夜天湛意味著什么,何況凌王那邊唯有她能勸。
“王妃,”鞏思呈抬手一揖,直言道,“眼下大戰(zhàn)在即,此種情形叫人堪憂,還請王妃費心?!?/p>
卿塵淡聲道:“關鍵在李步?!?/p>
鞏思呈道:“李步并不是非殺不可,軍情之前,殺也不在這時。”
無論如何,夜天湛只要“軍令”兩個字便已足夠。見鞏思呈等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卿塵放心一笑:“有鞏先生這句話便好?!彼惶ь^,忽而眸中閃過細微的驚詫。
鞏思呈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都不約而同地察覺到一絲異樣。
夜天凌的面容此時背對著火光下,一概神情模糊在深處不見分毫,只能看到夜天湛慣有的微笑淡淡掛在唇角,甚至比平時還深了幾分。然而那笑下面若寒霜,眸色冷凝毫無情緒,他突然自齒間擲出兩個字:“放人!”
只言片語如冷風化成的刀刃,原本暗涌的激流戛然中斷。夜天凌手中有樣東西收了回去,微微一側身,火把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深邃的輪廓,深眸之中靜海無波。
形勢如此逆轉,眾人都有些意外,沒有人看清夜天凌手中拿的是什么,卿塵心底卻涌起千般無奈。
那是一方玄玉龍符,如夜天湛手中的虎符、李步等戍邊大將手中的豹符一樣都是天朝節(jié)制軍隊的信物。所不同的是,玄玉龍符之上篆有兩行銘文 “甲兵之符,如朕親臨”,小小八個金字,象征著天朝至高無上的調軍之權,號令千軍,莫敢不從。
歷代之中,龍符作為天子隨身之物很少交付帶兵大將使用,然而天帝和夜天凌在北疆戰(zhàn)略上不謀而合,臨行前天帝將龍符授予夜天凌。虞呈叛亂平定之后,夜天凌便將調集諸州兵馬進攻突厥,徹底粉碎漠北虎視眈眈的敵人,接著兵臨西域,整飭三十六國以遏制日漸強大的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