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正殿游廊上,就聽見儀門內(nèi)正殿上一陣銀鈴似的笑聲。
兩個宮妝麗人正坐在小桌子前,桌子上擺著兩方絲帕,上面繡著牡丹,兩位麗人正在欣賞著絲帕上的牡丹,清脆地笑談著。
我稍稍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何美人也過來看秦婕妤,巧了,這樣我就不必再單獨去參見何美人了。玉蘭對著兩位娘娘行過禮,便后退一步,站在門邊,我連忙上前,屈膝行禮,“花萼樓步才人參見秦婕妤,花萼樓步才人參見何美人,兩位姐姐安好?!?/p>
一個微冷的聲音道,“免了吧,在興慶宮,用不著行什么禮?!?/p>
我謝了一聲,站直了身子,抬眼看到了一張俏生生的臉,略嫌有點過尖了,不過一雙媚意百生,清滴滴的吊梢丹鳳眼隔著比較寬,倒也不太顯了,一朵梅花花鈿,在眉間殷殷地紅著,仿佛是滴了幾滴血一般,艷麗得帶著殺氣,一身水紅色的衣裙,身材很是裊娜,剛才的話是她說的吧,那么她應(yīng)該就是此間的主人秦婕妤了。我含著笑,道,“姐姐可憐我,妹妹很感激,可這禮還是要行的?!蔽艺f著,又盈盈一拜。
“喲,步才人真是玲瓏人哪?!焙蚊廊朔讲耪酒饋?,笑了一聲,聲音很是甜美,她沒有叫我妹妹,而是直接叫我步才人,是故意要生分的意思,她長了一張?zhí)饍舻男A臉,一笑頰上便生出雙渦來,嬌滴滴的模樣,年紀跟秦婕妤相仿,不過十八九歲,淡青色外衣,深紫色長裙,身量較秦婕妤略矮些。
我忽然知道了林昭媛送我出門前沉吟之意了,她應(yīng)該是想告訴我參見兩位妃子的時候要加倍小心些,可又覺得在背后這么說別的嬪妃不好,便一笑置之。
我謙謙一笑,“姐姐說笑了?!?/p>
“步才人請坐,喝一杯茶——步才人是從大同殿過來的吧,我這里的茶可不如大同殿的茶,步才人只好將就一下了?!鼻劓兼ダ涞卣f。
我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們已經(jīng)暗暗將我當(dāng)作敵人了,難道興慶宮就這么幾個人,也要鉤心斗角么,我想起玉蘭所說的話,三個嬪妃都不是好惹的,不過,林昭媛溫柔大方,不好惹的恐怕是這兩位吧。我斜著身子坐在一張春凳上,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絲帕,道,“姐姐們在繡花啊,用的是鎖繡和平繡相結(jié)合的繡法吧,針法綿密,色彩和諧,好漂亮的牡丹。”
秦婕妤道,“閑著無聊罷了——步才人也會繡花?”
“以前繡過一些,在姐姐們面前,不敢說會繡,只是繡著自己看看而已?!蔽冶M量用謙虛的口氣來說話。
“改天我們一起,繡一幅觀音圖吧,皇上喜歡佛像,一定會喜歡的?!焙蚊廊说?。
繡佛的難度比較高,巨幅偉構(gòu),要耗不少心神,繡法更是要嚴整精工,色彩需要極盡瑰麗雄奇,動人心魄。不過,如果只是繡觀音圖,色彩可以淡雅一些,我滿口應(yīng)允,“姐姐說個時間,妹妹一定過來請教?!?/p>
秦婕妤微微一笑,她應(yīng)該是不輕易笑的人,不過一笑,卻是動人心魄,好象是一道閃電一般,一閃即過。她說道,“步才人入主花萼樓,皇上應(yīng)該很快駕臨興慶宮,只怕步才人分身乏術(shù)?!?/p>
我的臉紅了起來,“姐姐又取笑了?!?/p>
秦婕妤面色一端,“我像是取笑嗎,步才人艷壓興慶宮,或許能讓龍顏大悅,我們也好跟著沾一些光。”
她話中的醋意十分明顯,我一時坐不住,便要告退。
“我也不留你用午膳了,步才人好走?!鼻劓兼ダ涞卣f。
我謝了她,向著何美人道,“改天我再到新射殿參見姐姐?!?/p>
“步才人不必了,我那地兒太小,比不得花萼樓,只怕委曲了步才人?!焙蚊廊艘埠?。
走出南薰殿,我不由得長長松了一口氣,在牡丹亭的時候,除了樊姑娘,非云和非霧,我很少去敷衍別人,因為我生性不喜熱鬧,這一番參見,耗了不少精神。
“娘娘,我們從芳苑門過去,從仙靈門那邊走吧。”玉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