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是一個雪天，雪很大，我們已經(jīng)在保定停了兩天，同去的司機和一個部門經(jīng)理建議我們晚上可以去舞廳里放松放松。

在海口，我和很多商場上的男人一樣，免不了會出入歌舞廳，但我有自己的原則，從不亂來，更不帶客人去那些下三濫的場所。我發(fā)誓要過干凈崇高的生活，不僅為了妻子和孩子，也為了我自己。

但這個晚上，我卻有了要放縱自己的想法，當(dāng)包廂里進(jìn)來兩個風(fēng)姿綽約的小姐時，我?guī)缀跏瞧炔患按厣斐隽烁觳?，把她們一起摟到了懷里。我的兩個下屬從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一時有點發(fā)呆，我蠻橫地沖他們一揮手，說：“ 沒臉色的東西，出去?！?/p>

兩個姑娘很快看出我已經(jīng)有了醉意，更看出我是帶著一種情緒來這里的?？赡苓@種男人對她們來說是最容易搞掂的，其中的一個簡直快得沒有讓我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只穿著三點式站在我的面前了。

我的酒就是這個時候猛醒了。脫了衣服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子瘦瘦的，她站起來時，我剛好能看見她的肚臍，那是一種很稚嫩的感覺，在薄薄的肚皮上看上去非常的蒼白、脆弱，甚至給人變形的感覺。我漸漸向上看去，我看見了她的胳膊，在關(guān)節(jié)處有著明顯的骨骼的痕跡。胸部肯定是整過形的，大得離譜。但正因為這，讓我猛然產(chǎn)生了想哭的感覺。我這是在干什么，難道就僅僅因為這是一個女人的身體，一個異性的符號，我甚至連她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楚，就有了野獸般的沖動，竟然有了要和她肌膚相親的欲望？

妻子的臉猛地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看了看窗戶外面，還在飄雪，包廂里面也并沒有熱到要穿三點的程度。衣衫薄薄的姑娘顯然已經(jīng)冷了，即使燈光昏暗，我也能看見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當(dāng)然，也許只是因為我自己打起了寒戰(zhàn)吧。

我胡亂抓起了沙發(fā)上的衣服，塞到了她們的手里，一言不發(fā)就走出了包廂。

第四天，到了石家莊，我沒有再跟著同事一起開車返回，而是坐飛機回了?？?。進(jìn)家門的一瞬間，我把妻子緊緊摟在了懷里，她驚異地看著我，但很快也就順從地貼在了我的身上。

裴新華說人的情感實在是太復(fù)雜的東西，盡管他一直渴望著純凈簡單的愛，可這個時候，酸澀苦甜的回憶讓他卻有了比往日更強烈地想擁住妻子的熱望。

二

這天晚上，我把妻子約到了海邊，她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我的身邊?？粗＠艘粚訉优拇蛑碁椅兆×怂氖?，我說：“ 你還記得1992年的那個冬天嗎？”

過了很久她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時我們還在鄭州，剛工作不久。那年冬天的雪特別的大，我新分了單身宿舍，妻子常常來我這里。她生日那一天，我簡直是不懷好意地買了酒，然后把我們都灌醉了。當(dāng)她把身體坦然地交給我時，那一剎那，我簡直感到了一種神圣的哽咽。我突然明白，在這個世界，能和我如此親近的女人只有妻子一個，當(dāng)我們互相交給對方時，我們不僅是肉體的結(jié)合，更是靈魂的深度交流。我就像摟一個孩子那樣把她緊緊抱在了懷里，而我，也將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她。

沒有多久，她就懷孕了。仍然是一個雪天，她忐忑不安地來告訴我，我高興地?fù)涞搅搜┑乩?，我說，我們就像是兩片合攏的蚌，而那個孩子，正是我們懷上的珍珠。

從那以后，我們一起度過了十年的婚姻生活。經(jīng)歷了下海和闖海，經(jīng)歷了有錢的喜悅和最終歸于平淡的現(xiàn)在，十年的時間多么漫長，漫長得足以讓兩個相親相愛的人變得陌生，十年的時光又是多么短暫，短暫得當(dāng)我回憶起過去時，往昔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我對妻子講了我在保定的那個晚上，我說就在那個女人把身體真的露在我面前時，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齷齪，那么對不起妻子。聽到我講這些，妻子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說：“ 那你不覺得我也齷齪嗎？”

我摸著她的頭發(fā)說：“ 不，我不覺得，相反，我為你依然那么純情而高興。李志沒有我的錢多，更不如我在海口的勢力大，但你能對他產(chǎn)生感情，這說明你依然是一個愛情至上主義者。對這樣的女人，我尊重。”

她的眼睛濕潤了，低下了頭，說：“ 你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沒有變的是你。”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妻子對我的評價，我以前從不知道我吸引她的是什么，在那么多的追求者中，她最后選擇了我。那時我甚至連李志都不如，一窮二白，而她無論個人條件還是家庭條件都要比我好。

“ 那么你覺得李志吸引你的是什么呢？”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要把這個話題進(jìn)行下去。

妻子沉靜地望著海面，看得出來，她的心并不平靜。“ 我不知道，也許是他的情書吧。”她過了好長時間才說，“ 他很會寫情書，但并不怎么寫愛我的話，而是他自己的感受。我特別的感動，我喜歡一個男人把自己的心事講給我聽?！?/p>